拉面小调

    拉面馆门口

    拉面好吃更要好看    

    “将一个碗压在日本地图上，它覆盖的区域，从北海道、新氵舄、东京到大阪和京都，都是吃拉面的好地方。我叫它拉面东国。”

    一个不能回山东过年的哥们儿给我发了个电子邮件，说在日本最好吃的食物是拉面，他走哪儿，都会要一碗拉面，以寄思乡之情。

    在各色日本料理里，我也把拉面排在第一位。筷子高高挑起，入嘴，心里就回荡起吴雁泽唱的《拉网小调》，每次都吃个满头大汗，精神亢奋，好像新的一天刚刚开始一样。

    按说，日本料理的精粹应该是小盘小碟小情小调。拉面有啥好吃！后来问了几个日本朋友，发现他们也很认同我的偏好。一个人拼命推荐叫茉莉的札幌拉面馆，说不吃茉莉相当于没去过日本；另一个说所有日本人都会有孩提时代一下吃三五碗拉面的记忆，日本男人晚上喝完酒，都会再去吃碗拉面。去年年底，日本还流行起了拉面浴，就是在巨大的拉面碗里泡澡。虽说没进日本澡堂就没有发言权，但谁都知道日本人喜欢男女共浴，而且蜡笔小新也把泡温泉当作“偷窥姐姐的地方”，所以怎么说，暧昧与浪漫也是那种场所的功能之一。可全身浸在与面汤几乎无异的液体里，那感觉……只能说明他们太爱拉面了。

    拉面的地位到底是怎么确立的？我经过认真调查研究发现，最著名的怀石料理，吃的就是精致到看不出海鱼样子的鱼，看不出海藻样子的藻和看不出竹笋样子的笋。而蜡笔小新隆重推出的回转寿司，虽然在中国价格贵得离谱，但说穿了，无非是在醋味的饭团上铺一层生鱼片。要想解饱，还真不如来碗面。所以拉面能和这些名声在外的食物平分日本料理之秋色，也在情理之中。

    要说我们这帮人到日本为什么拉面当家，一种原因是它相对便宜，日本物价高居悬崖之上，让习惯大排档的我一看菜单就浑身不自在，只有拉面可以让每人一顿饭的花销控制在100元人民币之内。另一种原因是日本和韩国一样，西化很厉害，什么东西都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只有拉面能感受到从祖国传来的热气儿。我给它取了个别名“温胃舒养胃舒”。每次“密西”时，都过了饭点儿，饿得只剩下道骨仙风了。但再累，中国人也很难饥不择食。脚跟着舌头指引的方向——只有厨房里冒着热气的门脸儿才能让人停下脚步。

    透过两片写着日本书法的门帘，瞥见桌上的几个大碗，我立刻进去坐下。一看碗就知道，拉面源自中国。瓦制的，脸盆儿大小，举起来，倍儿沉，喝一口汤，人脑袋都看不见了。这明明是陕北农村的吃法啊，透着亲切。看来不只鉴真大师，拉面也是东渡日本历经磨难传播中国文化的使者啊！

    不过，想想那些老农捧着个大碗，一碗面成本也就三五元，无非是婆姨做的，掌柜的蹲着吃。可到了这儿，一掀门帘就要一张百元大钞啊！还不如陕西的好吃。朋友安慰我，北京的日餐厅，一碗面也贵着呢，前面加“日本”俩字，值钱！我叹气。哪儿不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出口转内销的都值钱。海归回大学任教的话，同样学历的肯定比“土鳖”收入高啊。你看超市里，进口红茶比其他国产茶贵好多倍呢。朋友批评了我的狭隘，团结一切力量才能天下归心，嘴巴海纳百川才能尝尽天下美食。我点头称是，以海纳百川之心，点了“味噌拉面”。

    韩剧里大妈们总是喜形于色地告诉孩子，今天吃味噌汤，全家雀跃。我就是要尝尝用激动的汤泡出的面。浓汤下是寒带特有的粗面条，一咬，很筋道，像是久违的兰州拉面。中国北方人喜爱面，难舍的就是宽面条在汤里泡过后的那种性感诱惑。牙齿咬下去，它轻轻地反抗，却含愁带笑，让人心中生出不忍。再品品汤头，却是南方的甘醇香浓。一问，汤是猪骨、鸡骨及新鲜蔬果熬出来的。

    朋友唱起了她改编的日本歌曲《四季歌》：“喜爱拉面的人儿啊，是思念祖国的人，像放出的风筝一样，永远牵挂海那方。”中国的北方人就是那么执着，到哪里都在寻找一碗面。所以，走到世界各地，总能看到面馆。面条就像一根拉得很长的风筝线，在地球上绕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