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城改革精神万岁
没有哪儿比诸城改得更彻底,“卖光”名不虚传。没有哪儿比诸城改得更干净,一点乱子没出,一点后遗症没留。
很多地方在转制过程中都实施了所谓“减员增效”,出现过职工下岗潮。诸城就没这样的事儿。在诸城改革的过程中,只有下岗的厂长经理,没有下岗的职工。诸城以“股份合作制”起步,职工全员持股也全员雇用。改制的过程,不仅仅是职工拿钱把企业买下来,同时它也是增资扩股的过程,产能扩张消化了冗员。
很多地方职工下岗之后,长达数年时间生活没有任何制度性保障,能从政府获得的唯一帮助是聊胜于无的生活费和救济金。诸城就没这样的事儿。时任市委书记陈光在设计改革方案之初,就主动找专家咨询,了解国外的社会保障制度,需要建立哪些种类的社会保险。他们以出售企业产权的部分收入所得,建起了中国最早的区域性社会保障网。当改制数年后,开始出现企业破产,诸城波澜不惊。
很多地方改制都引发过烈度不一的“群体事件”。轻微者如没完没了的“群访”,严重者如去年的吉林通钢、河南林钢事件。诸城就没这样的事儿。你要知道,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那几年,诸城人民如果想上访是多么方便!他们根本不用上省进京。来自中央各部委、地方各省市的参观团、调研组前脚踩着后脚,诸城宾馆里省部级以上客人一年到头不断,中央来的调查组还专门挑选改制效果最差的几家企业去“深入调研”。那时候也没有如今这样强有力的“维稳机制”。可以说,但凡要有“极少数”的诸城民众对改制有不满情绪,都可以很轻易地闹到高层领导跟前。在上级权威机关对诸城意见分歧,长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的情况下,只要有那么三五十个职工在县城街道上列队“散”一次“步”,改革就可能被整个儿叫停!—但这样的事情竟没有发生。
很多地方通过低价MBO,或者眼花缭乱的“资本运营”,以国有资产减值、流失为代价实现了转制。诸城就没这样的事儿。在陈光“第一个吃螃蟹”的1993年,“国有资产流失”那是多大的罪名!来自国家计委、经委、财政部、央行等多个部门的司局级以上的专业“账房先生”们,把诸城改制企业的账本子都快翻烂了,若有一点点嫌疑,早就定斩不饶啦!
很多地方在改制过程中,逃废、冲销了大笔银行债务。诸城就没这样的事儿。原先半死不活的企业,在改制后几乎全都焕发了生机,不良贷款率迅速下降,有些早已经成了死账的债也还上了。“最赞成我们改革的就是银行!”我还清晰记得陈光16年前说过的话。
为什么这些后来者做不周到、做不好的事情,诸城作为先行者却能处理得干干净净?我觉得最根本的就在6个字:顺民意,择手段。
诸城各家企业的改革方案都是充分听取职工意见后选定的,政府完全没有强加于人。政府只对牵涉到的最强大的一个利益相关方——企业经营者进行了强制,明确宣布:改制后,一个厂长经理也不调出来安排!结果,半年后,这些厂长经理中的绝大多数都被职工股东们选下了台,在原企业变成了普通工人。被自己企业的职工抛弃,他们连个上访的地方都没处找,政府又哪用得着以MBO的手段来酬佣所谓“既得利益集团”?那些经营才能真正经受了市场检验、获得了职工股东认可的厂长经理,职工股东们自有合适的办法来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诸城改制的具体做法,只适用于中小型企业,对于今天改剩下的这些大型、特大型国企已没有什么借鉴价值。但其精神是永远有价值的,就是说,改革的主事者一定是要真心实意地想改好,而不打算留出漏洞甚至制造漏洞来谋私;改制不是越快越好,只要能快点儿改完就怎么改都好,而是要在阳光下完全合理合法地“退”和“进”。
我知道,要求所有的后来者都做到像诸城那样无懈可击,是有些过于理想化了。但退而求其次、求其再次再再次,也不能容忍像顾雏军吃相那么难看!
不择手段改出来的成果,其合法性将始终存疑,获利者什么时候一听到别人议论“原罪”云云就会高度过敏。而诸城改革就没有原罪,连一点儿罪嫌都没有。从资本的长远利益计,也是这样划算。
这种充满正气、干干净净搞改革的精神,值得喊一声“万岁!”。
(《“国退”绕不过“通钢门”——国企转制的现实路径(上)》见本报4月9日第7版,《“民进”绕不过“顾雏军”——国企转制的现实路径(中)》见本报4月13日第8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