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即离开

    4月30日，刚刚完成施工的工人等待离开世博园，面前的冰岛馆外墙布满放大的冰晶体图案。本报记者 郑萍萍摄

    今晚8时整，地铁上海大学站附近一处狭小的工棚内。

    徐乃华和工友们围坐在一台15吋的电视机前，等待收看上海世博会开幕式现场直播。直到今天清晨6时，他们才最终完成世博园区的工程。

    不远处，游镇标正在昏暗的灯光下收拾行囊，准备明天启程赶往下一个工地。

    一天前，交出临时出入证、最后一次走出世博园区大门的那一刻，31岁的游镇标甚至不知道3个月来自己在法国馆精心打造的一个个立柜里将要展出什么宝贝。

    他更没有看过世博园区里其他的那一个个造型独特的场馆，“每天早上5点多就得起床，加班到晚上九十点钟是经常的事，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了”。

    今夜，世博园区正上演着一场盛宴，各国政要、大腕明星云集，灯光璀璨，五彩缤纷的礼花绽放满天。

    最后一次擦拭玻璃墙面，最后一次校正安检通道，铆上最后一颗螺钉……和游镇标一样，当这场世界博览盛会正式拉开帷幕的时候，数以万计的工人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从自己手中拔地而起、一天天漂亮起来的场馆，便悄然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在这个世博会159年历史上最大的园区里，工人们奋战了数年，而工程完工，他们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4月29日，世博园区施工的最后一天，中国青年报记者走进其间，记录下施工者们紧张工作的最后时刻。

    张华正在澳门馆前装灯箱，满面尘垢难以掩饰这个21岁小伙子的青春飞扬——左耳钉上嵌了一颗黑珠，kappa的鞋子，烫成鸡窝式的发型。在另一个场合出现时，你或许会觉得他是一名时尚的大学生。

    这些天，每天都有全国各地的游客围在工地隔离区外拍照留念，当张华挂着工作证在别人羡慕的目光中进出世博园区时，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老家人听说我们在建世博场馆，都觉得我们很牛。”

    然而，在这个离中国馆最近的施工地点，紧张的工期让他甚至没有时间进去看一眼。

    这个新生代的农民工显然与父辈有着截然不同的消费观，“挣钱就是要花的，好东西有机会一定要来看看”。

    “你现在就是让我去看，我也没时间看！”园区6号门安检处，43岁的徐乃华一边镶玻璃一边回应，“这么重大的工程，可千万不敢耽误。”

    这个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的汉子做过瓦工、洗过墙，最终学得一身建材装修的好手艺。早年出来打工时工资拖欠的现象现在几乎绝迹了，除掉吃喝用，他现在一年至少能攒5万元。

    让他遗憾的是，今夜不能到现场去看烟花。但他已经打定主意，暑假里，他要带上也在上海打工的老婆和在苏州读大学的女儿，换身干净的衣服，体面地买票看世博。

    马上就要离开，徐乃华的工友老王用手机拍下了园区的一些建筑：宏伟喜气的中国馆、像蒲公英一样的英国馆、藤条编织的西班牙馆……他扳起手指如数家珍，虽然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进去参观。

    和老王一样，多数施工者舍不得买票进园。毕竟，160元一张的世博平日普通票，对月薪2000多元的农民工而言，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当记者提出想看看拍摄的效果，这位年过五旬的农民工的回答让人眼前一亮：“刚把卡放进住处的MP4里，准备过年回家带给孩子们看呢。”

    摄影师陈晖两年“潜入”世博园区50多次，来自全国各地的建筑工人成了陈晖拍摄的主角，2000多幅摄影作品记录了世博在他们手中由梦想变为现实。

    最让陈晖感慨的是一位农民工兄弟的朴实期待：“还有几天，我干完走人了，我可能从此就和世博没有关系了。我多希望有人能够给我一份哪怕最小的纪念品或者证书，让我以后能够回忆我也为世博干过活儿。我图的不是那点东西，而是城里人对我们的承认……那么大的世博，怎么说也有我们的一份吧。”

    工地以外，他们有他们的梦想。

    游镇标希望有一天能结束两地分居的生活，在广西南平的老家开上一家小店，一家人其乐融融。

    徐乃华所在的公司正在给他申报上海市劳模，这意味着也许在并不久远的未来，这个他为之奉献了23年青春的城市能给他一纸户口。

    而张华，他要在整个世界里寻找自己的快乐。

    本报上海4月30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