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将热血洒边关
2007年夏天我军校毕业,自愿申请赴边,被分配到驻守在祖国版图最东端的一个边防团。团里将我二次分配到湿地深处的一个最偏远的边防连队。
从繁华发达的大都市,到偏远落后的边陲哨所。从诗情画意的大学校园,来到单调严格的军营,告别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开始了艰苦的军旅生涯,在短短的一周里,我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巨大落差。
连队连接外界的是一条土路,这里方圆二十里没有人家,信息闭塞,生活单调,手机信号时有时无,每个月只有司务长买菜时能出去一次,有的战士当兵两年连一次县城都没有去过,我们整天干的是粗笨的体力活儿。
回想起毕业时自己站在讲台上,豪情满怀地宣誓:“无论是西北边陲的哨卡,还是东南沿海的岛礁,我都愿意去。地方不分大小,只要心中装着祖国;条件无论好坏,只要愿意以苦为乐。熟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直到亲自来到边防才知道这誓言的分量是多么的沉重。
在我最迷茫无助的时候,一位老边防对我讲:“有一种磨砺,不经历就不能化蛹为蝶;有一种艰辛,不饱尝就无法龙门一跃。千琢璞为玉,百炼铁成钢。艰苦的环境并不一定能造就人,但一个成功者必定能经受得住痛苦的考验。”
我的心沉静了下来,我开始了清心寡欲、宁静质朴的戍边生活,尽管艰苦纵然寂寞,但我从来没有退却。戍边的过程对人是一种心灵上的砥砺,蜕去了虚荣浮华,抛掉了尔虞我诈,洗尽铅华,最后留存在心底的才弥足珍贵。在老连队当排长的半年里,我想明白了自己是谁,如何在军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是军人应有的豪情壮志,但不是每个人都生正逢时,我有幸以副连长的身份成为第一批驻防黑瞎子岛官兵中的一员。
黑瞎子岛,位于黑龙江与乌苏里江汇合处中方一侧,地处祖国版图的最东端,同时也是中国最早见到太阳的地方。
2008年10月14日,被占79年的黑瞎子岛终于回到了祖国母亲的怀抱。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支边防部队登上了这块太阳升起的土地。
14日凌晨5时许,伴着晨曦,我和首批登岛接防的6名战士一起,在团长的带领下,乘坐巡逻艇从乌苏镇出发,驶向令我心驰神往的黑瞎子岛。
接防之后,作为岛上的第一批垦荒者,我和我的战士度过的并不是荣光的岁月,而是长达一个月的冬季野外生存时光。
登岛之初,我们面临着没水没电、没有营房、没有取暖设施的艰难局面,官兵们用最原始的方式,手抬肩扛绳子拽,把成吨的钢材、彩钢板、聚氨酯板运到指定地点,像蚂蚁筑巢一样,在低洼的沼泽地夯实了两米多高的土方,建起了一座座保温板房。我们睡帐篷,吃干粮,不管是即将退伍的老兵、新入伍的战士,还是像我一样的干部,都是每天连轴转20个小时,很多搬砖的战士干着干着就睡着了。经过30个日日夜夜的艰苦奋战,建好了军营,修通了通往岛外的简易公路,打出了一口甜水井,搭起了观察架。
艰苦生活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一处处溃烂的伤口、一件件磨破的迷彩服、一双双张着“大嘴”的大头鞋,还有更加坚实的臂膀,愈发坚毅的品格和战天斗地无往不胜的精神,而这些正是最为宝贵的精神财富。
2008年11月19日,我们入住了临时板房,在岛上奋战了一月的老兵们却来不及在里面多睡一个囫囵觉,就不得不打点行装,踏上返乡的路。老兵走的那天,我带着新兵送老兵,没有人上车,大家徒步走到江边,十几公里的下岛路,一路走一路唱,唱遍了所有的军歌,一遍又一遍地唱我们的团歌《我把太阳迎进祖国》,漫卷的雪花增添了离别的悲壮,那是值得我记忆一生的情景。
去年夏天,连队新分配来的一名大学生排长,他刚来时就如同我当年的模样,我没有对他讲黑瞎子岛战略位置有多重要、湿地生态有多原始、珍禽异兽种类繁多那些话,而是带着他乘坐巡逻艇巡逻一圈
返航的时候,我问他,还后悔吗?
他笑而不答,只说了一句,且从边土同生死,何用安危问去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