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奏鸣曲

■李帆

    太如的初恋女友是被抱养的，养父在她10岁那年去世，养母时常将情绪无端发泄到这个女孩头上。当太如得知这些后，顶天立地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发誓不会辜负女友的信赖，一定要让她得到补偿。事实上，他做到了。他像哥哥那样关照她，又以男友特有的细腻体贴她。

    他坚持给女友买早餐，每天送她回家。他在情人节、七夕、圣诞、她的生日，以及每一个琐碎的纪念日都会精心筹划，为给她一份惊喜。他向我们借钱给女友买最好的手机，而当时，我们都在上学，经济状况也很窘迫。如果这些还不能说明问题，他还动用了家里的关系，帮女友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这个机会无多的二线城市，这意味着已经给她的后半生铺平了道路。

    我们都自愧弗如，即使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在太如的呵护下，我们眼见这个女孩青涩的面庞焕发了光彩，说话越来越开朗，举手投足间更加自信，并逐渐变得跋扈起来。

    是的，她经常在公开场合，对太如颐指气使，为一点琐事破口大骂。太如毕竟是我们的朋友，大家的脸面上都有点儿挂不住，而太如的忍耐仿佛没有底线，在爱和尊严之间，他选择了前者。两人相处时，他胶水一样黏着她、迁就她、忍让她。我们渴望爱情，但更渴望相互尊重的、平等的爱情，一如舒婷诗里的橡树和木棉树。然而在大家眼里，太如更像一条软绵绵的藤，他的女友则是一棵硬邦邦的树。久而久之，只要他携女友参加的聚会，我们都会找借口不去。

    再以后，每每见到太如，就会发现他白净的脸上、胳膊上有或粗或细的抓痕，问起来，答曰“是女友的杰作”。最过分的一次，还是太如自己说的，在双方家长级的晚餐会晤中，他的一句戏言激起女友的不满，为了证明双方关系中的地位，女友一拳挥向他的脸。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何况太如的父母早就对女方的背景心怀不满。然而，出于一种朴素的责任感，太如当时顶住了来自家庭的压力。

    分手是太如先提出来的，相恋四年，他终于对自己的忍耐丧失信心，我们都暗自庆幸太如还是有底线的。而两个月后，前女友与他人闪婚，这对太如的打击很大，乃至开始怀疑前女友之前对他如此苛刻，就是逼他提出分手。

    分手半年后，一天夜里，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我现在才发现我有多么爱你”。这是前女友发给他的。爱如果来得太容易，就不会珍惜，想到珍惜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前女友婚后并不幸福，她的丈夫根本比不上太如温柔、体贴，而且没有脾气。太如对她的溺爱使她适应不了婚后的生活。此后太如频频收到她表示后悔的短信，然而太如无暇回复，一是要对别人的婚姻负责，二是太如已经把主要精力都用在新女友身上。

    差不多一年后，我休假回家，他带着新女友给我接风，我很高兴他走出了过去的阴霾。吃饭时，太如又像以前那样，很关切地夹菜给女友，女友也很果断地把菜从碟子里夹出来，摔在地上，她对他大加斥责，因为夹的不是她喜欢的菜，而他只是望着女友，不好意思地谄笑着。对我来说，这个场面似曾相识，我开始仔细打量他的现女友，发现除了长相，做派与前女友并无二致。

    毫无疑问，这也是太如培养出来的。他对恋人的溺爱，已经成了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