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底瓶盖稻草马鬃
日前发布的这份《深圳市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履职瓶盖瓶底排行榜》，别出心裁地以“瓶盖”和“瓶底”作为考评标准。统计结果显示，民众熟知的两会“建议大户”几乎年年荣登“瓶盖榜”。与此同时，3年来每年都有近1／6的代表委员因为零建议、零提案而登上“瓶底榜”，榜上有名的包括政府官员、企业老总、香港特邀委员和中国工程院院士。
由民众给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做一个排行榜，发起自下而上的关注和监督，这大概是第一次。尽管我国宪法规定：“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都由民主选举产生，对人民负责，受人民监督。”然而，我们面临的政治现实是，从选举到监督，民众的参与度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
不久前，广东省人大常委会主任欧广源曾批评某些人大代表缺乏正确认知，将人大代表看作是一种头衔，或者把它作为经商的一种资本，利用代表的便利牟取私利。他提醒说，人大代表不是一种待遇，人大不要变成大人，不要脱离老百姓，要记住是为民众服务，要站在民众的根本利益来想问题，做事情。
说得多好。尽管他所表达的只是对人大制度和人大代表的常识性理解与基本要求。这些要求不应该只是对理想状态的描绘，它们应该成为政治现实的一部分。而来自民众的监督，或是敦促人大代表们践行这一理想的第一步。
可以想见，排行榜公开之后，那些习惯“打酱油”的“瓶底”肯定会面临或大或小的压力。无论如何，民众评判你的重要指标就是看你是否能代表民众的诉求参与政治进程，并且兑现承诺。以至于在此次发布排行榜的研讨会上，一些市民代表的第一诉求就是“应该建立一种淘汰机制，在换届前淘汰那些啥都不干的代表”。实际上，选民依法罢免人大代表，本就是宪法赋予人民的权利之一。
当然，这份民间排行榜自身还存在争议。比如，在评价标准上，更多的是以提案数量论英雄。也有学者指出，在讨论民主这一严肃话题时应该避免娱乐化倾向。这些都是未来民众在参政监督时需要细化和完善的地方。
相对其他省市来说，深圳乃至广东，公民参政论政的氛围更加活跃。2000年，在3轮质询答复均未获通过的情况下，21名人大代表向省人大提交议案，建议撤换广东省环保局一位副局长的职务。此事在全国引起轰动，被看作是“广东人大现象”。公民意识的觉醒和人大代表的履职态度，或许是改革开放留给这里的重要遗产之一。
在研讨会上，有人由这份榜单想起了发生在深圳的一段旧事。
1983年，被誉为“改革开放急先锋”的袁庚在蛇口工业区推动民主选举和罢免干部的试验。15名蛇口工业区管委会候选人必须发表演讲，向选民们报告自己的施政方案，回答5个规定问题，例如，“你认为蛇口工业区目前最突出的问题是什么？如果当选，首先要抓好的三项工作是什么？”此外，每位候选人还必须接受选民的个别质询。对选民的问题可以不回答，但不回答就可能失去选票。选举结果，袁庚名列首位，但同时有22.3％的人没投他的票。最终，第一届管委会7名成员中有3人落选。
然而，类似的制度创新最终没能通过人大立法得到保留。上世纪90年代，袁庚获准退休，他在回忆文章中写道：“1878年，爱迪生在门罗帕克实验室最初点亮的白炽灯只带来8分钟的光明，但是这短暂的8分钟却宣告了时代的飞跃，世界因而很快变得一片辉煌。最初那盏古拙的灯泡，它纤弱的灯丝何时烧断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真真切切留给了人们对不足的思索和对未来的希望。”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不必苛求一份出自民间的排行榜是否足够专业和严谨。毕竟在那个8分钟之前，爱迪生也曾用稻草、马鬃，甚至胡子做过灯丝。这些有趣的尝试同样为后来的践行者留下了思索和希冀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