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笔记

    并非无名之地

    詹姆斯·莫里斯改名简·莫里斯的“封笔之作”《的里雅斯特》有个副标题，“无名之地的意义”。它以饱含感情、干净利落的笔调，对这个欧洲历史上具有节点意义的城市，给予极尽铺张的描述。有位五十开外的老哥看到最后，不禁潸然泪下。对我说，看看你就知道了，一个城市的兴衰荣辱故事，没有比的里雅斯特更让人揪心的了。

    迅速买来莫里斯的书，同时也翻出早几日买到的《城市：半个世纪的行走与书写》，不仅知道了《的里雅斯特》不是封笔之作，也知道了是什么触动了老哥的情绪。读者对欧洲中世纪包括近代历史稍有涉猎，对哈布斯堡王朝的故事多少了解，便能找出令老哥“潸然泪下”的蛛丝马迹。我承认自己没有老哥诗人般的情怀，但读后仍让我唏嘘不已。

    一个引领欧洲中世纪、近代历史长跑的城市，一个几个世代从不甘为人后的福地，怎么就变成失意者落难躲避的偏隅？以至于“的里雅斯特”几乎就是伤心的代名词？故事果若如此，“的里雅斯特”的意义要被大打折扣。在我看来，它的意义，正在于它甘心在等待中度过每一天，绕来绕去的历史，总有一天还会回到它出发的某种状态。“的里雅斯特”因而便具有了象征意义，因而它并非无名之地。

    阅读的变迁

    文汇出版社刚刚推出一套选编精致、内容也称得上精致的文集《天涯社区闲闲书话十年文萃》，厚厚四大本，百余万字，以“岁月”、“旅行”、“读书”、“网缘”标明选编者的志趣。之所以喜欢这套集子，是因为它的存在，或可结束一个经久不息的争议：网络对传统书籍的阅读，到底是利是弊。200多位作者，300多篇文章，证明网络十年大潮与阅读变迁的路线图，是如此让人开怀，让人觉得世间的美丽，让人对传统阅读方式仍可开出鲜美的花朵，保持充分的信心。

    梁由之先生既是网络写作书话的推手，也是传统书籍阅读最痴情的保守者。这两者是如何纠集到一起，融汇在一炉？《文萃》精到的选编眼光能给读者初步的答案。由之的举动起码暗含着这么一层意思：看似你死我活的博弈双方，完全可以同处一地，甚至把酒言欢。当然，这一切的达成，跟天涯社区的办网宗旨有些关系，它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既拥抱天空，也容纳大地。这样的立意，不用预测，不一定走得最快，但能走得最远。

    期待

    1954年，司徒雷登个人回忆录《在华五十年》出版。28年后，辗转中国大陆（译者程宗家等，北京出版社，1982年）。又28年，第二个大陆版问世（译者常江，海南出版社，2010年）。据我所知，还有一个中文译本（译者周惠民），仅在网上流行。关于最后一个译本，我读到过很长的介绍文字及不敢肯定是否齐全的译文，感觉不错。

    知情者说，“我不能肯定海南本比北京本一定不好，但一定不比北京本更好。”知情者说的不是译文质量，更不是版式装帧等，而是文字的齐全程度。在知情者看来，北京本虽出版于1982年，印有“内部发行”字样，但也正是如此，反倒可能比海南本保留了更多的内容。

    因为毛泽东《别了，司徒雷登》，年纪稍长者，无人不知这位出生在中国的美国人，当然是反面教材——“别了”前，司徒氏任美国驻华大使。追随“美帝国主义”对华政策，一条道走到黑，成了当年站起来的中国人民的“开心小丸子”。大使任前，司徒氏曾不情愿地做过传教士，最重要的经历是创办燕京大学——北京大学的前身。我读大学时，司徒氏在北大未名湖南岸掩映在一片奇异的竹林里的别墅，是经常造访的地方。我只记得他创校之功。据权威研究者说，今天北大传统，源自燕京的，远远多于“红楼北大”，所谓“北大”外套，燕京心脏。

    或许还有人知道，国共内战后期，当包括苏联使馆在内的外国使团随国民政府迁粤时，司徒雷登领导的美国使馆，坚持驻守南京，其中很重要的一项职责，是努力与中共建立联系。中共代表黄华与司徒氏及其顾问傅泾波密切接触的史实，早已披露，两者最后相互“别了”，成了一段有待后人发覆的公案。

    司徒雷登回忆录的重要性，不必待言。这部出版于半个多世纪前的作品，每隔28年出版的中文简体字版，仍不能完整地呈现于读者，殊为遗憾。这似乎构成某种隐喻，——有价值信息获取的进度，若以28年为一个时间段，有时只能寄望于再一个2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