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虚拟化的造梦游戏
有人说,物质化和网络化的年轻一代,已经不会再有那种使人心颤和发抖的爱情体验了。他们为之心颤的事情,更多是在时尚商场里看到一双酷毙了的运动鞋或一件爽歪的超短裙。他们为之发抖的事情,莫过于在QQ群里遇到一个超级恐龙或绝顶青蛙,他们从未谋面也能爱如潮水。如果这是真的,我似乎能理解好莱坞大片《盗梦空间》那一环套一环的造梦游戏,为什么能让很多年轻人反复咀嚼进而推崇备至了。
华尔街的金融泡沫被戳破了,但好莱坞的导演们还在支配着世界电影的幻想空间,进而影响着城市人的情绪和思维。金融衍生品以幻制幻,小圈套套着大圈套,最终是要偷走你口袋里的钱;电影产品为人造梦,如今还教你“盗梦”,告诉你如何潜入人的意识,影响之、改变之,让他(或她)供你驱遣,就是偷走别人的思想和情感。只需要提前透支时间或纯粹虚构空间,人就能够沉迷于一个压根儿不存在的世界。真亦幻,幻亦真,庄周晓梦迷蝴蝶。他们并非喜欢那双鞋子的实际功能,而不过垂青那个鞋子的品牌和设计所带来的精神愉悦。他们也不喜欢真正的相遇、相知和相处,而不过是想在假装扮演的过程中转换不同的角色,寻求不一样的体验。
从谍中谍到梦中梦,好莱坞电影制造幻觉的技巧越来越高了,但绕来绕去,实际的内容却越来越空洞。这让我想到《当代英雄》中那个“少女杀手”毕巧林。这个中年退役少尉,永远都在不动情感地“猎获”贵族女孩的爱情。他为此形成了一整套的猎艳操作流程,制造偶遇,频繁现身,令人震惊的碰面和相识,期待的煎熬,激情碰撞时刻的冷酷拒绝,然后突然消失……他并不懂得爱一个人,只不过精熟于对女性懵懂未知心理的掌握,从而游刃有余地偷去她的芳心。毕巧林成为俄罗斯文学世界的一个符号,他不信仰任何真实的东西,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他怀疑一切,他本质上惧怕女人,一个真实世界里的“多余的人”,只不过对纯粹的偷心技巧感兴趣——就像今天的年轻人,只对在虚拟电脑游戏里的胜败结果和操作技能感兴趣。
爱情只剩下一个叫做爱情的空壳,完全没了实际内容。史泰龙多年前在一部科幻片里扮演一个宇宙刑警。那时候,一位漂亮的女警察爱上了他,却绝不允许他们之间有任何肌肤之亲,因为他们认为那太肮脏。这些未来人类的求爱方式,是彼此在头上都载上一台机器眼罩,完全在虚拟世界里玩雌雄追逐游戏!还没等到那一天,史泰龙这个硬汉明星已经老了。在最近出场的《敢死队》里,这位肌肉男为了掩饰衰老,竟然全身画满文身,一副扮酷的熊样子。是啊,爱情虚拟化的时代,英雄们也只能躯壳化了。英雄不过是由电影特效打造出来的偶像,它也只存在与荧屏幻境之中。
走出电影院,有人追问,什么人是最牛的盗梦师?被盗梦的人按照他所指定的方向走,却认为这个方向是自己选定的。看上去,这种思想移植术或是精神控制术,似乎要比任何盗窃、欺骗、抢劫都高明得多。但是幻境终究是幻境,盗梦人终究会被梦境所困,在他自己设计的迷宫里迷失方向。总想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中制造爱情,或者营造一个又一个爱的故事,这样的人最终会坠入“爱无能”的深渊,因为你自己也虚拟化了,变成了二进制的一段小程序,游荡在无边数码空间里。你已经没有能力在现实的生活中付出爱、获得爱。
虚拟化的爱情时代制造的只有情感泡沫,而没有情感的实体。真实的情感历程,是酸甜苦辣咸,是油盐酱醋茶,是两个几乎陌生的人,在一个陌生世界,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吵吵闹闹、悲欢离合,相互矛盾着又相互支撑着,走完一段又一段的陌生之路。幻想和梦境,有时候成为生活的厨房里的调味剂或辅料,但永远都不可能是正餐和主食。
真实的爱情同样“如在梦中”——那是跨过了生活的又一道坎之后,同身边这个既是伙伴又是冤家的人,回首往事时的一声感慨。所有的印迹都刻骨铭心,那些不是梦,却如昨夜之梦一般,恰似刚刚发生那般清晰。这样的爱情才值得纪念,正如朴树在歌中唱道:“让故事再发生吧/让我的人生充满遗憾/一切都不必重来/什么也无须更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