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点燃了五四导火索

    20世纪20年代，陈友仁和宋庆龄在莫斯科孙中山大学

    陈元珍女士的《民国外交强人陈友仁·一个家族的传奇》近期由三联书店出版后，在国内引起了不小的反响。“民国外交强人陈友仁，他的情报引爆了‘五四’运动”、“陈氏家族传奇”等报道纷至沓来。该书首次披露的国民党人早期活动的诸多细节，特别是重点描述的陈友仁对五四运动的爆发、中国收回汉口和九江英租界的传奇故事成为公众关注焦点。

    这是一本让人很想一口气读完的传记。在盛行“活人靠死人吃饭，文人靠写传记糊口”的时代，货真价实的传记作品实在不可多得。这既要归功于作者陈元珍扎实的文学功底，也得益于陈氏三代丰富的人生历练。因作者陈元珍是传主陈友仁儿媳的关系更使她写作该书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

    《民国外交强人陈友仁·一个家族的传奇》中有很多对人物衣着服饰、言谈举止的细节描写，加之大量人物对话的引入，极大地增加了可读性，使读者感到如临其境，仿佛回到了波澜壮阔的年代，将陈氏三代的生命历程融入中国近150年争取民族独立、自主、富强的奋斗史中。该书以陈友仁在国民党中显赫的地位与个人经历为主线，依次展现北洋军阀时期、国民大革命时代、抗日战争时期等重要历史时期的历史大事件中的小细节。尤为难得的，作者还查阅了大量历史档案，如《俄共中国革命秘档》，力图多方印证，言之有据，这无疑大大增加了该书历史研究与人物传记方面的价值。

    陈友仁在巴黎参加凡尔赛和平大会，俄国人尹柯将日美秘密协定文本给了陈，想利用他中国记者的身份公开此文件。陈把一份密件寄给美国共和党参议员威廉·波雷，此举间接导致了后来威尔逊的垮台；另一份寄给孙中山，在国内发表，直接触发了中国现代史上最大的事件之一——五四运动。

    1926年，英国人在天津的暴行引发了民众对英租界的示威活动。英租界内只有印度巡警，陈利用地下工会会员诱使印度巡警离开岗位，使英租界成为真空，趁机派中国军警进驻。当英国人企图再次返回的时候，陈利用大英法典的原则先发制人、捍卫权利。经多方努力，终于在1927年2月19日促使中英签订《陈—奥麦莱协议》，中方得以正式收回汉口、九江英租界。

    国民党一大时，孙中山向大会提交的文件都是用英文起草的，他把起草文件的任务交给陈友仁。英文稿定稿后，由廖仲恺牵头的一个小组负责翻译成中文，再由汪精卫予以润饰。并且，孙还保留了《建国大纲》和《国民政府的组织》两份英文稿作为备用，这都是陈孙二人合作的结果。

    对于外交名家顾维钧，本书则颇多微词。比如“顾维钧……崇拜美国到了十分幼稚的程度。他的外交策略的成败则全看美国怎样行动。他……先到美国公使馆，要他们到其他公使馆替中国说情。然后他再到英国、俄国和日本使馆，暗示如果他们极度放纵搜刮中国，美国将出面干涉。”“1915年5月25日，由顾维钧建议，袁世凯秘密接受‘二十一条’里的前四部分，但是附加一份声明，解释中国政府如何被迫而签署有损主权的条约。”

    但书中涉及的孙中山病床旁的明争暗斗——陈友仁与汪精卫、孙科等人的斡旋，此类记述应该有家族口口相传的依据，但出处不详，还有待于读者自行考证。

    陈友仁的父亲是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逃亡海外的劳工，陈友仁则是拥有外国国籍、完全在西方教育背景下成长起来的华侨二代。他睿智、精明、能干，以法律起家，在海外拥有不菲的资产；但又心系故土，只身回国投入革命事业，这在当时的海外华侨中具有代表性。陈友仁亲身参与了众多的中国近现代史上的重大历史事件，他身居高位，与国、共、俄高层领导人有直接接触与交谊。作为近代中国的第一代专业外交人员，陈对中国社会现状的认识、革命形式的判断、未来道路发展的选择，以及中国实现现代化道路等重要问题的见识，都有独到而精深的认知与体察。而这种思想探索又是中国第一代海外华侨集体探索的缩影——它不同于有着传统文化背景、而后接触西学的胡适等学者的探索，也不同于由中学或西学转而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者如陈独秀等的探索。中国第一代海外华侨群体作为拥有外国国籍的中国人，以西方文化浇灌成长经验，却为新生的现代中国努力奔走，他们的思想状况、对中国未来政治、经济、文化建设的思考，对于中国现代发展至关重要，同时也留给后人一笔巨大的思想财富。就当下中国的思想探索而言，它对于深化人们对中国革命的认识十分有益。然而，《民国外交强人陈友仁·一个家族的传奇》着重于公众史实与个人记忆的记述，而没有能在中国革命之思想探索方面深入着力，让人感觉有一种意犹未尽的缺憾。其次，全书的副标题“一个家族的传奇”似有不妥。因为书中内容，关于外交强人较强，家族传奇较弱，对陈友仁之外记述部分的薄弱，无论篇幅还是内容都不能支持书名，这个副标题或许不加更好。

    本书的价值不在于告诉了我们什么，而在于给了我们什么启示。陈元珍女士说她讲述的是“一个具有自由魂的人的经历”，这句话倒是恰如其分地点出了本书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