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艺农村》是潘鲁生用脚写出的书。
先后调查传统手工艺村落285个,采访手工艺人1000余人,记录传统手工技艺121项,整理文字资料1000万字、录音资料20万分钟、影像资料18万分钟,收集民间文化艺术实物资料3万余件……这本厚重的著作,捞的都是干货。
作为山东工艺美术学院院长、教授,山东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很难想象潘鲁生这些年一直在乡间行走。从杨家埠风筝、年画、临沂柳编、红花乡中国结到曹县桐杨木艺、鄄城土布、巨野农民工笔绘画,这本书凝聚了潘鲁生近30年来民艺理论研究和10余年田野调研成果,既有老手艺的记录,又有新手艺的时尚创意产品的采集;既有多项手艺案例的细致分析,又有农村文化产业发展的理论研究。
潘鲁生说:“体验民间美术或者民间艺术的真正魅力,是一个过程。民艺研究,对我来讲是一项终身事业。”
民间手艺是一个传承的过程,民间艺术保护的先行者冯骥才曾经呼吁,搞民间文化保护要先扒拉的家底,如果不清楚家底,谈何保护?潘鲁生这些年就是用脚在山东大地上丈量,查找。
农村手艺根植于民间,传承人多不出名,不善于与外界打交道,只是执著于自己的手艺,享受自己的手艺。因此,在面对这些艺人的时候,农村手艺是一个抢救的过程。
潘鲁生清楚地记得,1991年,山东美术学院把曹县纸扎的几名手艺人请到了学校。这些纸扎是在农村做事的时候使用的,亡者生前爱听哪出戏,死了之后就扎出那人的形象供奉于坟前,然后火化,以祭奠亡者。那几位手艺人技术之精湛,人物形象之生动,让现场观看纸扎表演的师生叹为观止。
然而,令人叹息的是,这成了最后的绝唱。一年后,老艺人们相继离世,当地能够扎出这种水平的年轻手艺人几乎没有。“民间手艺不代表一个个体,不是放到博物馆里面就能够保护的,它是活的。”
“人的才华多种多样,潘鲁生的奇妙是多种才华集于一身。”著名作家、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冯骥才如是评价潘鲁生。
鄄城,山东的一个古老县城。朴实的农村妇女把自己纺织的布叫做“老土布”、“老粗布”。熟而生巧的妇女们,已经对复杂的织造流程全然不在意。从采棉纺线到上机织布,要经过大大小小72道工序,主工序可以概括为15道,既是一个技艺加工的过程,也是一个艺术创作的过程。就是利用这结构简单,几乎全是木制的织造工具,鲁西南的农村妇女,将一团团洁白的棉花变成色彩斑斓的棉线,又神奇地幻化出1990多种绚丽的图案。
潘鲁生着迷了。在他的眼中,手艺是个创造的过程,创造财富,创造生活。精湛的技艺、美丽的图景里,包含了人们对生活的感知,对美的理解,特别在这个资讯和技术越来越便捷发达的时代,这种本土化的技艺和图式格外有意义。它不同于机械化地复制和模仿,创造和表达的是真正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美感和语言,这就是文化的根脉。
“如果把这些东西跟基础教育,跟文化产业结合起来,我们的民间文化,民间手艺将更有生命力,这是一种智慧的传承。”潘鲁生说。从成立中国首家民间艺术博物馆到进行田野调查,抢救老艺人,再到如今对于农村产业抢救艺人我们不能只把传统手艺作为“遗产”,必须使它“活”在当代社会生产和生活中。“我相信很多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因为中国人的骨子里其实就有这些文脉。”潘鲁生表示,他将在民艺之路继续行走,守望。
桂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