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濡以沫到相濡以副卡

    糖糖是生日那天晚上来北京的。

    那天她从早到晚给我打了若干电话，情绪一次比一次低落。她不住地哀叹，这还不到四十呢，除了保险业务员、美容师、4S店的服务员，以及各种会员卡的发卡机构，再就是一些女朋友，居然没一个男性朋友，包括她老公，祝贺她生日快乐。当然，她老公在出差中，陪一个客户去内蒙古很偏远的地方考察，那个地方手机信号不好，而且走之前就提早给她过了生日，并附上额度极高的副卡一张，但她还是很郁闷。于是我建议她来北京，正好我有几天假，可以陪陪她。没告诉她的是，我另一个朋友花椰菜也要来北京，她俩背景相似，也许可以做朋友。

    认识糖糖快一年了，对她的现状和经历很了解。

    刚结婚时，老公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当销售副总，她在市里的图书馆做着清闲的管理员，日子过得十分滋润。过了几年，老公准备创业，做商业地产的咨询、策划、服务。创业初期很艰难，业务没想象中那么好开展，一个月到头，累个半死，比当初挣得倒是多，可发了工资，结了开销，剩不下几个钱。最麻烦的是，新公司人员流动频繁，各种事物繁杂，十分牵扯精力，经常是有业务但腾不出手接。于是，她也迅速辞职，跟着老公一起，行政、人事、文秘、宣传、财务，什么都管。俩人齐心协力，加上业务方向很有竞争力，迅速打开局面，没几年，公司发展步入飞机跑道。

    事业规模越来越大，当然也越来越正规。正规的标志之一就是她退出公司。

    理智上认可这种局面，但感情上难以接受。忙碌惯了，而且与忙碌相连的，是与此前图书馆馆员无法比拟的成就感，这一切一夜之间戛然而止。曾经与老公有那么多的话说，随时随地，提起公司的任何一点，都是那么默契相通，可慢慢地，老公回家提到公司越来越少，有时说点什么，她居然完全不明白。

    可能生意场上是没法交到朋友的，而且那些年忙于创业，跟同学旧友联系稀疏，一时之间，糖糖想找个朋友说说心事都找不到。她开始跟着一帮富太太厮混，聊聊八卦、打打麻将、做做美容，旅游、购物。别人的婚姻不幸听多了，开始敏感，于是想到，当年艰难创业时，老公从不会忘记她的生日，经常会有浪漫的惊喜，而现在，事业有成了，也许有手机备忘提醒，老公倒也还记得那一干纪念日，只是再懒得费心，以副卡打发了事。内心深处是不希望跟那些无聊的太太一样捕风捉影，但又忍不住揪着一些所谓的蛛丝马迹一再分析。

    我把她接到酒店，想着她生日为大，不敢敷衍地听了她一整晚的倾诉，第二天，我陪着她逛街。那些漂亮的衣服、美丽的丝巾、精致的鞋子，各色的包包，看着她眉头都不皱地刷卡购物，我实在忍无可忍，拉她进了一家咖啡馆。没想到花椰菜居然先到了，而且她身边的购物袋更多。

    爽利地打了个招呼，花椰菜马上开始跟我显摆她买的东西，小姑娘生日穿的泡泡纱裙子，还有小男孩的西服，如何做个绅士淑女的书籍，以及泰迪熊、凯蒂猫之类。看着糖糖越来越纳闷的眼神，我解释说，花椰菜跟她经历类似，也是跟老公一起创业，然后退出公司。在家闲了一段时间后，她跟着一些人到邻省贫困山区参加捐资助学。因为空闲时间比较多，她经常去看那些孩子，发现社会的捐助让那些孩子重新回到了课堂，假期还有人会接他们到大城市游览，住在城里结对孩子的家里，但她发现，由于生活背景相差太大，没有人教过他们基本的礼仪，加之自卑，孩子们从城市回来后，一次比一次失落，于是，她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山里住一阵子，教孩子们些言谈举止方面的知识，讲讲时尚见闻等。

    也许是性格相近，听花椰菜如数家珍地一个一个说起那些孩子的名字、轶事，糖糖忍不住插嘴，说还可以联系一些出版社，给孩子们找点书，尤其是课本以及所谓的励志类书籍之外的童话、散文、画册等等，培养孩子们是文艺气质。

    看着她俩越说越热乎，我想，今晚我肯定能消消停停地睡个好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