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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02月22日 星期三
中青在线

春节前,一位大学教师在博客上发起了“还乡计划”,鼓励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年轻人回家看看,用影像记录他们的故乡。参与者大都来自三线小城,这些影像也大都与回忆有关……

寻找故乡

文/任悦 《 中国青年报 》( 2012年02月22日   08 版)

    江西彭泽县。1月26日,大年初四,探亲访友的人们从长江边的轮渡上走下。

    我的故乡是江西省北部一个不知名的小县城,每当有人问起时,我总是简短地介绍道:“当年陶渊明和狄仁杰就是在这里做县令的。”但更深入的,我也不知从何说的,是山水围绕的水边小城?是城心简朴低沉的桥洞?是乡人魂牵梦绕的蒸米粑?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是犄角旮旯里的小广告?是小市民的真实面孔?还是…… 

    记得上大学第一个寒假回家时,听到乡音我瞬时就惊颤了。而今,已没有如此敏感,甚至有些麻木了。但,我依然爱着我的故乡。方唯(现居上海)

    湖南省祁东县。雪地里行驶的列车。

    对故乡的感情越来越复杂。首先是陌生,其次是无限的怀念,有时候还真能把一些记忆碎片还原成一段具体的时光,那种失而复得的情感经过时间的发酵,让人留恋而感伤。故乡即将变得面目全非,“变迁”就这样具体而实在地发生在眼前,我端着相机,却不知道怎么去拍。樊竟成(现居北京)

    湖南郴州市。潮湿而寒冷的健康路上,一位少女抱着宠物狗走过。

    这次回家乡拍照,就好比去见年少时爱过的女人。这个让人神魂颠倒的女人,原来只是个小村姑。这个小村姑有自己太多的青春记忆,但谁又会拒绝自己的青春呢?李林冬(现居长沙)

    山东莘县。奶奶的新家里仍在使用着1970年代的桌子。 

    春节前,奶奶搬入了县城西侧的新房。大概10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农田,如今房价每平方米3000元左右。从我记事起,奶奶家用的就是这张桌子,桌子是1970年代从东北迁回时带来的。董良(现居北京)

    浙江嵊州市。这里曾经是农村,如今正在兴建新的城市中心。

    在外读书10余年,故乡一直寄托着我“海市蜃楼般的乡愁”。从小到大,我跟着父母搬过六七次家。自己的家被夷平改建成新楼,明代的城墙因为城市发展而被截断,小学的校园被商业用地占据。每次回去,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用自行车丈量小县城的土地,一次次地去凭吊残存的旧迹。钱正丰(现居香港)

    内蒙古乌兰察布市集宁区。皮件一条街上,人们正忙着置办过年的新衣。

    集宁的皮件产业历史悠久,基础较好。1960年由上海援建集宁皮件厂,生产的“熊猫”牌皮衣成为全国知名品牌。但随着国有企业的衰落,原有的集宁市皮件厂倒闭,1993年初原皮件厂所在的幸福大街中段改造为“皮件一条街”。皮件厂的工人们开始做起了皮件生意,但皮衣大多是从江苏的皮件厂进货,本地不再做皮衣了。白兆钦(现居北京)

    河南周口市。正月初四上午,高中老主任在他的家中。老师今年78岁,身体健康,精神很好。

    老主任是位热心的老师,亲和的长辈。他很乐意讲述老周口的故事。在他的故事里,所有的节奏都缓慢而悠闲。在这里,你可以在空地上晒太阳,你可以在河边钓鱼,还可以没有目的地走在大街小巷上,时间的意义好像有了另外的注解。故乡就像老主任一样,不断地对我们说:年轻人,不要着急赶路,坐下来听听我的故事,你们都是故事里的人哦…… 王芳(现居郑州)

    江苏沛县。外公习惯看完报纸后整齐地码放在一起。外公去世后,外婆一直保持着报纸的原状,这堆报纸最后一份是2007年11月的。

    为响应国家要求,外公带领部队来到江苏沛县大屯镇,在那里打下了第一个矿井;而我父亲是当年响应“上山下乡”从上海下放到此的知青。我就在这里出生。我曾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从头至尾仍像一个外来人。可当我离开矿区来到大城市十几年后,我依然感觉那里对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影响,甚至在梦中觉得那个地方有种神秘。罗希(现居上海)

    江西吉安县。后河边的棚户区。我小的时候,后河是整个城市的商业区,现在一边是棚户区,一边是高端住宅。我家就住在其中的一边,在窗口我会看到风格迥异的建筑立在那里。 

    我的家就住在赣江边上,父亲是船老大,中学在赣江中间的一个岛上。这段水域基本就是我的生活。而现在,这里正在打造当地最好的临江住宅。

    肖毅(现居成都)

    对“忧伤”

    我道声再见,

    心想把她远远甩在后面;

    可她情意绵绵

    把我深深爱恋;

    她忠贞不渝,亲切和蔼。

    我想骗她,

    把她远远甩开,

    但是,啊!她忠贞不渝,亲切和蔼。

    摘自托马斯·哈代的《还乡》序言

    我的梦里已经很久没有故乡了。五岁的时候,我随父母从出生地宁夏同心县——一个极度干旱的小城,搬到老家,陕西西安郊外一处农村。到了六年级,他们对我说,下一站我们要去天津。得知要去大城市生活,我兴奋极了。对于儿时的玩伴,我竟然没有丝毫不舍,甚至连走路都变得轻快,头脑里是鲜亮豪华的城市生活。那个时候,楼房的灯光较之村里的老屋,更让我觉得温暖。

    这是我这个“70后”从农村一步步走进城市的轨迹。父母辛苦搬迁,只为让我得到更好的教育,而就在这种不断地辗转迁移中,我把故乡也给丢了。

    20来岁的时候,我的梦里还会影影绰绰地闪现出童年的生活,梦醒之后会长长舒一口气,仿佛找到了什么根基似的。只是这样的梦现在越来越少。

    托马斯·哈代1912年写《还乡》的时候,英国乡村受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影响,传统乡土社会中的宗法人情、自然环境都被破坏。《还乡》这本小说是个悲剧,从城里到乡下的青年,不管是试图归乡,还是渴望再次逃离乡下的沉闷乏味,都遭遇挫折。

    对于中国的年轻人,他们的故乡也和100年前的英国有着相似的遭遇,只不过这种变化来得更为突然。费孝通在《乡土中国》里谈到,“土字的基本意义是指泥土,乡下人离不了泥土,因为在乡下住,种地是最普通的谋生办法。”但现在农民的地都卖了,住上了新房,哪里有什么“泥土”,只有“水泥”,到处都是拆和建的场面。这两年,听朋友谈起还乡经历,都是一腔哀怨,物与人都“不是”了, 甚至有人用“沦陷”来形容面目全非的故乡。照这样下去,恐怕我们将很快失去故乡。

    今年春节我在博客上发起了“还乡计划”,鼓励现在生活在大城市里的年轻人回乡看看,用影像记录他们的故乡。参与者大都来自三线小城,甚至一些更小的地方,小到能够骑着自行车丈量。他们从城的外观到内在肌理,从老城到新城,从建筑到人,逐一拍摄,仿佛外星人一样来看自己生活的地方。这个记录会一年一年地积累下去。

    这是今年收集的部分照片,几乎每个地方都是一般的样貌,簇新的住宅区是老城的10倍之大,宽阔的马路和整齐的格子居住区将人一下子就吞噬了。在大多数新城的照片里,根本看不到人,更没有人与人之间的联系。

    董良是一位图书编辑,经过这次还乡拍摄,他有了自己的计划,拍自己家族的故事:“某位舅爷在三年困难时期一个人从山西拉了一板车煤回来,他是自用呢还是想贩点钱呢,都无从得知。这都是小时候从大人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当时没当回事儿,现在想来不忘历史是不是应该从自家做起。我准备采访家中的老人,先用DV录下所有的口述,再去整理家中的老照片。”

    随着乡土社会的变迁,董良记忆中的口口相传的故事会越来越稀罕。我们很多人的祖籍一栏中都填写着一个可能从未到过的故乡,这种子孙因为父亲的故乡而确认自己的方式,来自中国乡土社会以血缘关系为核心的传统;但随着故土不再难离,围绕着血缘建立起来的纽带关联变得难以为继,而在新城里,被隔绝的人们,又没有可能依照地缘再次建立联系。

    故乡在哪里?我们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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