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地说“不”怎成奢侈的权利

    一场听证会，衍生出打击报复的连续剧，其性质之恶劣、手段之残蛮，已超乎传统的“听证拍案惊奇”。河北栾城4名听证会代表近期连遭各色打击报复，他们参加了由石家庄规划局栾城分局组织的关于卓达太阳城小学、幼儿园项目规划设计方案的听证会，并代表100多位业主提出了反对意见。随后，分布在小区不同位置的4人家里的水电都出了状况。而在水电被“报复性检修”之后，砸车、挖坑还不够，“半夜家里的窗户又被砸了，还泼了油漆，客厅中油漆四溅，门口还扔着死猫！”

    卓达太阳城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表示，“4名业主的无理取闹只是建校主旋律中的一丝杂音”，并铿锵追问：“胡搅蛮缠的4户反对建校有理，还是社区数万住户子女入学重要？”公道虽然自在人心，但证据起码尚未分明。我们虽不能臆断种种恶行是开发商所为，但实在也很难在正常逻辑的推演中，再生生找出另外的可能。有几点是肯定的：

    第一，开发商要建的项目也许是合理、正当的，但这并不能阻止相关利益群体表达不同的声音，何况，既然职能部门组织了这场听证会，起码潜台词证明了一点——这个项目是可以、也是需要公开博弈的，不是板上钉钉必须建、只能建的唯一选择。

    第二，至于所谓“胡搅蛮缠的4户反对”，这显然有点避重就轻，听证代表又不是全体业主大会人员，事实上，他们4位也是“代表100多名业主提出反对意见”的，若真的只有4户人家反对，有必要兴师动众开这个听证会吗？

    第三，所谓“杂音”与“胡搅蛮缠”的定论，实在很像倒打一耙的冷幽默。不过就是公开、透明地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罢了，既没有堵路要挟，甚至也没有直接找开发商交涉，哪里来的胡搅蛮缠？如果反对意见都是“杂音”，那相较于舆论对4位代表的支持与关切，开发商的声音是否是另一种“杂音”？

    跟强势的开发商较劲，比较容易受伤。不断升级的暴力报复事件中，最该拷问的是地方职能部门对听证代表的保护作为。听证会不是立牌坊的，你组织的听证会，你让人说了不同的意见，结果连对方人身安全都成了问题，要不要负“领导责任”？也许从法理上说，《立法法》、《行政处罚法》、《行政复议法》等，并无专门性规定来保障听证参加人的权益，但《治安处罚条例》总还在，《民法》与《刑法》总还在吧！这种明晃晃升级的暴力报复，究竟是谁给的底气？如果法律与规则都保护不了听证代表的底线权益，相关部门该当何责、政府信用与权威会否斯文扫地？

    跳出这场吊诡的听证会，于一个文明、法治社会而言，有一种品质与权益越来越珍贵、越来越不可或缺：在公共事件中，对一切不合理、不正当、不公平、不合乎公民价值的行为说“不”。前几日，还有反腐专家在谆谆教诲我们：事实证明，举报者越敢于实名和公开，就越安全。话音还没落下，连这种安全系数很高的听证会都弄得如此凶险，试问谁还敢去和更为彪悍的公权“战风车”？

    关心听证代表的命运，就是关切我们自己的命运。听证代表被报复之所以是为恶例，是因为它拷问的不仅是听证程序的良心与取向，更让人犹疑：安全地说“不”，怎能在法治社会成为奢侈的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