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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06月14日 星期五
中青在线

这栋房子曾经租给伟大的作家,房前房后的风景因为被纳博科夫写进了
小说《微暗的火》而从此不朽,这栋房子也因此理所当然进入了世界文学地图

纳博科夫在康奈尔大学的故居

柳杰文并摄 《 中国青年报 》( 2013年06月14日   12 版)

    密林深处

    从康奈尔大学美术馆看卡尤佳湖

    高地路880号

    林中“野趣”

    从康奈尔大学美术馆出来,下一段坡路,通过一座高高的吊桥,就来到和校园一涧之隔的另一个山丘——卡尤加高地。这里算是康奈尔大学的后院,很多教职员工的住宅就散布在山丘上的密林中。

    高地俯视卡尤佳湖,但因为林深树高,在路上行走,只能偶尔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依稀的水光。道路纵横,曲径通幽,路边稀疏地排列着风格各异、但大都朴美可人的房舍。因为房子分散,来往车辆稀少,依然安静宜人,加之草木茂盛,还有几分野趣。

    顺着高地路走,越走路上行人越少。偶尔还能碰到骑小踏板摩托的人。一边走,一边挨个儿细数路边邮箱上的号码,根据号码,看了几幢房子:440号,623号,还有和高地路交界的汉普顿路106号。走出四五公里后,我来到最远的一处:880号。

    邮箱立在一个交叉路口,我顺着两条路、四个方向都望了望,看不到房子。挑了两个方向各走了一段,才发现了几栋房子。但是,哪一栋是880号呢?我花了不少时间甄别。我猜,大概房主成心把邮箱放在那么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位置,用来对付我这样的好事之徒。

    不过我这好事之徒也不是吃干饭的。事先做的功课告诉我的线索是,如果880号没有搬迁或者大规模重建的话,它应该是幢牧场风格的房子,对着湖水那面有大幅的玻璃窗,房后有一条小溪。

    当我围着一栋被我筛选出来的目标转时,我估计已经算擅闯私宅了。这时一个30多岁的男子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穿着运动衣,看样子正准备去跑步。

    我跟他打了招呼,然后问他:

    “这是880号吗?”

    “是。”

    “是你的房子?”

    “不,我爸爸的。”

    “那么,这就是纳博科夫住过的房子,对吧?”

    “对。”

    “我可以拍几张照片吗?”

    “你不是正在……你拍吧。”

    说完,他跑开了。

    看他那个岁数,不可能见过纳博科夫。纳博科夫住在这儿的时间是1957年。但是,这栋房子曾经租给伟大的作家,房前房后的风景因为被纳博科夫写进了小说《微暗的火》而从此不朽,这栋房子也因此理所当然进入了世界文学地图,这件光荣的事即使他爸爸不跟他吹吹牛,他也会知道的。

    他一跑开,我就开始围着房子转起来,兴冲冲地:这是我看过的几栋房子里唯一被房主确认的一栋,而且,因为获得了许可,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溜达、巡视、拍照了。

    这个房子至少在上世纪90年代曾经改建过,不过看看式样简单、朴素的样子,估计没有大的改动。也许采光比以前更好吧:除了房后一面墙以墙体为主,另外三面几乎全是透明的玻璃门、窗——纳博科夫住这儿的时候,采暖条件不好,冬天很冷,大概不会有这么多的玻璃门窗。不过,可以肯定,让纳博科夫记忆深刻的特点现在更突出了。纳博科夫写过:冬日的月夜,大观景窗外白雪皑皑,如果不放下窗帘,屋里的家具仿佛置于水晶之中。

    我抑制住了从拉下一半的窗帘下面往屋里窥视的欲望,目光主要在房子的外观和屋外的树林、草坪流连。

    纳博科夫住在这儿的时候,树上吊着一个秋千和一个旧轮胎,如今都不见了。我猜房主一定不想配合纳博科夫的记载,让这个地方看起来像个一丝不走样的名人故居。

    原先房前有几块玫瑰花丛,秋天的时候,坐在窗前的桌旁工作的纳博科夫会听到砰砰的响声,那是吃了太多玫瑰果而醉醺醺地连雀在乱飞,重重地撞上玻璃窗。

    如今,玫瑰花也不见踪影,只有不规则的草坪,周围大树、灌木丛绿成一片,把前方的湖水遮得严严实实。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说的就是这样的地方吧?我看着真眼热。估计刚看到这所房子的纳博科夫也很眼热吧。他和他太太、孩子在康奈尔待了10年,租过10所房子,其中大部分在卡尤佳高地,而这一所是他最喜欢的一处。1948年年初到康奈尔的纳博科夫给朋友写信:“我们绝对被康奈尔迷住了,善意的命运引领我们到这里来,这太让人感激了。”

    读这封信,看这幢平常的住宅,谁能想到他出身俄罗斯望族,在圣彼得堡宏敞的公馆、庄园长大,家里仆从如云,启蒙教育由英国和法国家教担任,读小学有奔驰车接送,寒假常在法国里维埃拉、意大利南部度过?如果历史发展朝的是另一个方向,纳博科夫依然在圣彼得堡享受父祖的余荫,过着豪门的生活,这所房子,也许只配给他家的下人住吧?

    实际的情形是,来康奈尔以前,纳博科夫已经在欧洲、美国各地飘泊了30年:1917年布尔什维克席卷俄罗斯以后,纳博科夫的家庭就和成千上万政治难民——白俄——一起动身,踏上了逃亡的不归路。给哈尔滨披上俄罗斯色彩的,就是这批白俄。纳博科夫一家跑的是另一条路线:雅尔塔、布拉格、柏林、巴黎、美国。

    到康奈尔开始教俄国文学的时候,他都快50岁了,依然做着一份跟助教差不多的工作,靠多教课来维持拮据的生活,虽然名义上只有他光杆一个的俄文系主任。孜孜不倦地备课教课之余,他还一直勤奋地用英文写作:小说《洛丽塔》、《普宁》、《微暗的火》……翻译普希金作品,写俄国文学研究专著。当他备尝辛苦、向出版社交出《果戈理》的书稿时,他给出版社的朋友写了封信说:“我很虚弱,笑得也虚弱,我躺在我的私人产房里,等待玫瑰。”

    巡视完毕,屋主的儿子没回来,屋里也毫无动静,我就得寸进尺地在草坪边上一张野餐桌边坐了一会儿。我觉得自己的造访收获超过预期,着实心满意足。无疑的,在他使用过的私人产房里,这是最美的一个。我自然还想到了胡适先生。虽然纳博科夫比胡适晚来30多年,但从年龄论,他们都属于19、20世纪之交出生的那一拨新旧交替、兼容并蓄的人物,是美好的旧社会里顶尖的人物。

    说起那个时代,我就有无穷的兴味。那个时候的欧洲、美国,好像和纳博科夫情况类似的还真不少。在我极为有限的视野里,随便划拉一下,也挺可观:英国历史学家阿克顿、哲学家罗素,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管理学巨擘杜拉克,匈牙利各擅胜场的波拉尼兄妹,德国的社会学家韦伯,法国小说家普鲁斯特,出生在巴勒斯坦的文学理论家萨义德……这些人不是出身门第显赫的贵族、官宦,就是来自富可敌国的巨贾之家,都有足够的本钱吃祖上的老本儿,过上骄奢淫逸的一辈子,可是他们却都在人类心智成就的群山上奋力攀登,一生不辍,而且成绩骄人,人类精神生活的方方面面,经其灵光照射,焕发异彩。对我来说,他们受教育、成长、立德立言的经历,都是人类精神发育史上最激动人心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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