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总统的白宫记者团

    白宫女记者海伦·托马斯的逝世，让人们将目光又一次聚焦于一群特殊的新闻人——白宫记者身上。报道白宫动向甚至挑战总统，是海伦和她的同行们的的职责。 

    白宫西翼有一间不大的房子，里面顶多只能容纳六七十人，而讲台对面的座位只有49个。这就是著名的“詹姆斯·布雷迪新闻发布室”。每天，白宫的新闻发言人都会在这里召开记者会，向媒体报告来自行政部门的最新消息。有时候，总统本人也会出现在这里，多数是因为有重要的话向世界说。当然，有的总统偶尔也会在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前来转上一圈，与媒体人套个近乎。

    7月19日这天，奥巴马出现在这里就让记者们吃了一惊。记者们原来以为，那天的例行新闻发布会仍然是由新闻发言人卡尼主讲。在规定开始的时间里，记者们还零零散散地站在各处，有人在聊天，有人在忙着写稿子。当有记者看到在卡尼前面走进来的是总统，立刻大叫起来。所有人忙不迭地回到各自的座位上。总统转身看着卡尼笑道：“难道这就是你得到的尊重吗？”下面有记者马上回嘴说：“他们平日从来不守时！”

    这天，奥巴马就佛罗里达陪审团宣判枪杀黑人少年马丁的齐默曼无罪而发表了一通个人感慨，在美国进一步引起了关于种族问题的热烈讨论。

    经常在这里专职采访白宫新闻的记者群，被称为白宫记者团。这不是个正式的组织，而是对这批记者的统称。在美国的新闻机构中，驻白宫、国务院、五角大楼几个部门的记者相对稳定，因为对那里的组织结构的了解，以及人际关系的建立都需要相当多的积累。通常，大媒体驻白宫的记者在总统竞选的时候就开始跟随，对总统身边众多的亲信、随从都非常熟悉。而各个候选人为了争取得到更多的正面报道，都会尽量与知名的媒体人搞好关系。时间久了，彼此之间用小名称呼。等到候选人进了白宫，记者们要叫“总统先生”，但总统称呼记者小名的习惯依旧。坐在白宫新闻发布室、被总统亲切点名的前排记者，绝对比被叫做“后排左边（或者右边）那位先生（或者女士）”的人要有权威、有面子得多。

    白宫记者团最早形成相对固定的群体，还要追溯到1914年2月。当时的总统伍德罗·威尔逊放出风声，说总统有意打破陈规，定期向媒体发布消息，不过因为场地有限，只能邀请部分人。但是白宫同时表示，无法决定到底应该邀请哪些报纸、杂志的记者。当时不知道是谁放出谣言，说是国会记者团将决定最后被批准进入白宫记者会的人选。为此，有11位常驻白宫的记者抢班夺权，赶紧组成了白宫记者协会。结果该消息被证明是子虚乌有。不过协会既然组成了，也没有立即解散的道理，于是这个组织就维持了下来。

    在水门事件之前，驻白宫的记者并不是新闻界中最令人羡慕的行当。那时的白宫记者，对总统说的话基本上是有闻必录，之后发出通讯稿。向总统和新闻发言人不客气地发问甚至挑战的情况难得出现。不过，总统若是出行，白宫记者们倒是有机会离开那个单调的环境，坐上“空军一号”或者跟随由警察开道的车队到外面去见见世面。

    另外，在上世纪60年代以前，白宫记者团里没有几个女性的身影。即便有的话，也只是被派去采访第一夫人。在小罗斯福总统当政的1933~1945年间，颂扬女权的罗斯福夫人定期召开第一夫人记者会，只允许女记者参加。罗斯福的继任者杜鲁门的夫人着实不愿意抛头露面，她勉强按照前任的传统召开了一次记者会。当被问到下一次会什么时候举行时，贝丝·杜鲁门回答说：“这是我的最后一次。”

    杜鲁门的继任者艾森豪威尔的夫人也不爱抛头露面，直到肯尼迪总统上台，年轻、漂亮又是摄影记者出身的杰奎琳·肯尼迪才改变了这种状况。

    肯尼迪时代白宫记者团最大的改变，就是增加了一位引人注目的新成员：长着鹰钩鼻子、个子矮小的黎巴嫩移民后裔海伦·托马斯。她当年是合众国际社的记者，从女性选题做起，到1960年竞选的时候被派去跟踪采访肯尼迪。因此，在肯尼迪入主白宫之后，托马斯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驻白宫的记者。

    白宫记者协会每年最重要的事务，是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晚宴。这是华盛顿新闻界每年最盛大的两次活动之一（另外一次是广播电视记者协会的晚宴）。第一次有总统出席的晚宴是1924年，当时主政白宫的是柯立芝。如今，总统每年都有义务屈尊到这个晚宴上为记者们表演，让台下的人评头品足。这些年来，最受好评的表演，大概是布什总统在2007年的晚宴上和扮相与他几乎真假难辨的名演员斯蒂夫·布里奇斯一同出现在台上，让人们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在1961年之前，这个晚宴从来不邀请女记者。肯尼迪总统发现这种情况后，便通知记者协会说，如果海伦·托马斯得不到邀请，总统也拒绝出席。这样一来，性别的藩篱就被打破了。

    托马斯给白宫记者团带来的另外一个根本性变化，就是拒绝当总统的喉舌。1973年，《华盛顿邮报》两位年轻记者伍德沃德与伯恩斯坦揭露出水门丑闻之后，托马斯对白宫记者缺乏挑战精神和勇气的状况非常失望，她开始在记者会上提出尖锐的问题，往往会让新闻发言人甚至总统下不来台。这不但推动改变了白宫记者团的作风，也使得托马斯成为美国最受尊敬的记者之一。

    最后值得提一下的是，今天的布雷迪新闻发布室是在尼克松时代才建立的，这里原来是罗斯福修建的游泳池。2000年，该房间被装修一新，以里根总统的新闻发言人詹姆斯·布雷迪的名字命名——他在1981年有凶手企图刺杀里根时头部中弹，失去了大部分的语言功能。

    （作者为前弗吉尼亚共和党亚裔委员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