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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砰砰……”4月26日，山城重庆，嘉陵江畔，武警重庆总队机动支队射击场传来阵阵枪响。然而，这几发子弹并非打在靶子上。
原来，正在“送教下基层”的武警警官学院训练基地射击教员梁启明，左手接连把矿泉水瓶盖抛向空中，接着迅速拔枪、推枪上膛，击中空中一个个移动目标。
“射击就是这么‘简单’。”梁启明轻松演示完毕，官兵个个摩拳擦掌想一试身手。“不符合实战的东西不要教”“ 抬枪就打，打在头部或胸部效果是一样的”……梁启明的射击理念影响了很多人，他教出了众多“神枪手”。
“以最短的时间、最好的方法，达到最佳的训练效果。”这是梁启明的教学座右铭，也是武警警官学院训练基地射击教学团队共同的目标追求。近年来，凭借优异的射击教学成绩，梁启明荣立二等功一次，被评为全军“爱军精武标兵”，获武警部队“十大忠诚卫士”提名奖。
颠覆
2019年1月下旬，北京密云高岭训练基地寒风刺骨、滴水成冰，但快反射击的首次成果展示令现场观众热血沸腾。
“0.94秒5发5中。”来自武警海南总队的田添鸿打出的手枪射击成绩，挑战了人类射击速度的极限，现场观众无不鼓掌惊呼：“太震撼了！”
2018年11月至2019年1月，武警部队在武警吉林总队和武警海南总队开展快反射击试点，梁启明是4名专家组成员之一。
“挑战极限，练到极致，达到极点。”这“三极”便是梁启明提出的快反射击训练目标。“这就是打仗的射击方式，按战场作战要求，目标就是消灭敌人，我们就是要以快制胜，所有的课目都在追求快的极致。”
“都想快，但关键是如何把想法变成可操作的动作。”梁启明说，早在2016年，武警部队开展了快速射击试点，相当于快反射击的“前身”。当时，他首创1-2-5射击模式，即打1发体现绝对的快，2发求命中，5发求致命，并总结了“出枪同步上膛，瞄准同步击发”的快速射击核心动作要点。经过训练，射手们5发子弹的射击时间从3分钟缩短至2.6秒，实现射击理念从环数向发数的根本转变。
“还能不能更快？”根据快反射击“绝对快、相对准”的新理念，梁启明颠覆性地提出“省略瞄准环节，抬枪就打”，使射手5发子弹的射击时间压缩至0.94秒。
理念转变根源于实战需求。梁启明说：“以前的射击，只适用于射击比赛或射击运动，而不贴近实战，原来要求打十环打九环，但实际在作战过程中，打十环或九环效果是一样的，打在上半身或下半身效果是一样的。”
梁启明举了一个案例：2016年12月，某国大使在演讲时身中8枪身亡，其实他被击中3枪后还没有死，但旁边的警卫没有反应过来，大使后来又被击中5枪，一共持续了15秒。如果按照“绝对快，相对准”的理念，警卫完全可以快速命中杀手，避免大使身亡。
如何将抽象的理念变成可实现的目标？在快反射击试点的几个月里，梁启明没有睡过囫囵觉。他经常手里拿着枪反复琢磨，有时半夜醒来突然有了好的想法，赶紧起床拿笔记下来。
经过3个月的探索攻关，专家组开辟轻武器射击“新天地”，建立起7-4-2快反射击训练体系，即7个基础动作，4个基本课目，2个实战检验课目。
梁启明说：“这套训练体系在世界上是领先的，别的国家警察和军队达不到我们的速度，而我们经过训练可以达到这个标准。”2019年4月，该训练体系下发武警部队，5月在全军推广，意味着我国轻武器射击训练形成完整理论和实践体系，为现代轻武器射击制定了世界标准。
破障
“3分钟教你打好手枪，5分钟教你打好步枪。”梁启明的课堂开场白常常让人有一点怀疑，又想一听究竟。
“要想打好射击，你只需记住一句话：明白一个道理，掌握一个动作，克服一种心理。‘明白一个道理’就是击发的时候不破坏瞄准线。怎样不破坏瞄准线？就是掌握一个动作——越到枪响越慢扣，再就是克服心理紧张因素的影响。”梁启明简单的几句话就让学员们豁然开朗。
“掌握核心动作，成为优秀射手就在一瞬间。”梁启明善于将自己多年的经验积累转化为简单、清晰的训练要领。
但所有看似轻而易举的背后，都是竭尽全力的付出。24岁时，梁启明成为一名射击教员。他热爱射击，看电影《铁道游击队》时，只见演员骑着马、拿着枪，正着打得上、横着打得上、倒着也打得上。梁启明心想，电影中有这样的画面，现实生活中肯定也有。
那晚，梁启明失眠了。直到凌晨4点多，他突然领悟到，“瞄准一个地方，要想准确命中这个地方，必须射击时稳定性好，这就跟扣动扳机有关。所以最重要的是击发的动作，如果在击发的过程中不破坏瞄准线，那么瞄准这个地方、打在这个地方就成为可能。”
如何才能不破坏瞄准线？“越到枪响越慢扣”这7个字的答案梁启明摸索了5年多时间。
“这句话很简单，但研究的过程是艰难的。”梁启明说，“我总结了很多方法，比如边瞄边扣、慢慢瞄慢慢扣。但是一到枪快响时，射手仍是习惯性猛扣，还是打不上。然后我又总结为‘瞄中扣、扣中瞄’‘有意扣、无意响’，大部分人能做到‘有意扣’，却理解不了‘无意响’，所以还是打不好。最后我终于得出‘越到枪响越慢扣’的理念，这才破解了轻武器射击的核心动作难点。”
对梁启明来说，摸索时间最长的还是心理素质训练方法。他通过研究奥运会射击运动发现，很多射击运动员，平时的训练成绩甚至超过了世界冠军，但却没能入围奥运会等重大赛事，主要原因是比赛时心理素质不过关。
梁启明有两个独特的心理素质训练方法。“首先就是心理暗示法。”他介绍，心理暗示分为被动心理暗示和主动心理暗示，主动心理暗示就是自己暗示自己，“我平时训练这么认真，又掌握了核心动作，绝对能打得好”。被动心理暗示是由教练员采取积极的暗示语来激励射手，比如，“你能不能打好？”“能！”“有没有信心？”“有！”用这样的心理暗示方法，使射手消除消极心理因素的影响。
“其次是心理宣泄法。”比如夜间突然窜出来一只猫，你可能会被吓得尖叫，这是消除本能恐慌的一种方法。“同理，在射击时，喊一喊、跺跺脚、甩甩手，使紧张的心理得以舒缓宣泄，有助于提升射击成绩。”梁启明在指导各总队比武时，官兵反馈这种方法非常奏效。
唯实
梁启明每天必追的“剧”是CCTV-7晚上7点半的《军事报道》，他看电视也只看军事类节目。妻子难免会抱怨他的强势，但他也理由充足：“要了解当前最新的训练动态、最新的战术思想和最新的训练模式。当然，也还要‘找找茬’。”
“一个教员必须要纠错，不符合实战的东西不要教。”平时看电视、上网时，梁启明自带“滤镜”，将看到的不符合实战的训练视频截屏，制作成反面案例教材视频集。他点开其中一个，严肃地说：“这个踢枪上膛动作，就是模拟左手受伤情况下用脚后跟踢拉套筒，让子弹上膛。这既不符合武器使用要求，也不符合战术要求。”
“不唯上、不唯书”的观念，从1995年梁启明开始执教时就深深刻下。当时，他严格按照教材上提供的俯角射击和仰角射击数据去瞄准，却怎么也打不上，于是他又去翻阅其他教材，发现数据也是一样。“大都在沿袭，没有去实践检验。”
由此，梁启明形成了自己的示范性教学风格：每上一堂课，叫学员打之前，教员先打，所教的理论、动作、要领，教员确实能打得上，才叫学员打。这么多年一堂堂课下来，梁启明的手掌虎口处，早已磨出厚厚的老茧。现在，梁启明右眼视力只有0.4，由于以前射击时不准戴眼镜，时间一长，枪油、烟渣溅入眼睛，导致了病变。2014年，他做了白内障切除手术。
但枪早已和这位“枪王”“融为一体”。“咚咚咚……”每天早上7点半，梁启明到办公室工作之前，总会先打10分钟鼓，锻炼手的灵活性，然后手枪、步枪各练两组快速出枪和换枪动作，每天上午、下午还要分别练习500次射击动作。梁启明认准“一万小时定律”，他说：“一万小时是专业的起步。”
“专业是什么样子？”有学员问。梁启明说：“它是崇高的、纯洁的。”作为射击教员，梁启明最开心的就是自己的授课指导，扎扎实实提升了官兵们的射击成绩。2017年，梁启明在武警吉林总队给集训的新兵上了一堂课，效果立竿见影。在随后的射击考核中，900名新兵，17人打出50环，47人打了49环，78%新兵的射击成绩都在45环以上，创造了该总队多年来新训“优秀”率最高的好成绩。
徐晶晶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王裴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