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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道太阳系的行星有哪些吗？离我们最近的是哪颗？”
晚上8点，在贵州省平塘县克度镇一家酒店的大堂里，陈熙来准备好PPT，开始讲课，旁边围坐了一群孩子和家长。
他从大家熟悉的太阳系行星讲起，讲到离地球较远的星体。由于大气扰动、云层阻拦等因素，光学望远镜很难观测到这些星体，但这正是大射电望远镜的用武之地。
2016年9月，有“中国天眼”之称的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FAST）在克度镇落成启用，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射电望远镜。
因大射电望远镜得名“天文小镇”的克度镇，近些年成为研学旅游的热门目的地。在镇上，可以看到各种天文元素：以东汉天文学家张衡命名的道路，星辰、宇航员等元素的装饰品。
暑期是这个小镇最热闹的时候。大三学生陈熙来趁着暑假，到贵州一家研学机构实习。这家机构和平塘县“天文小镇”的星辰天缘酒店合作，每天晚上免费为住客开设天文科普讲座，天文爱好者陈熙来担任讲师。
陈熙来读大一时，偶然参加了天文社团的观星活动，从那以后，他对天文产生兴趣，并成长为该社团的骨干成员。他和社团的同学一起去学校附近的中小学开展天文知识科普活动，用覆盖巴德膜的望远镜给孩子们看太阳。
在酒店实习这段时间，他准备了四五个不同主题的天文科普讲座，让住客每天可以听到不同的内容。
让陈熙来有些意外的是，给孩子们抛出文章开头的问题后，很多年龄不大的孩子也能对答如流。
讲座结束后，孩子们又围着他问各种问题。有个孩子问：“FAST（大射电望远镜）有什么用呢？”很多孩子参观过天眼，他们登上瞭望台或走进核心区，只能看到一口巨大的“锅”。
陈熙来解释：“FAST接收到信号之后，没法直接用，需要科学家进一步分析。这是一个增加知识储备的过程。”
今年4月，中国科学院国家天文台FAST运行和发展中心公布，FAST已发现超900颗新脉冲星。人类“看到”的宇宙更加宽广了。
这家酒店的大堂里，摆了八九台天文望远镜。天气好的时候，陈熙来和酒店工作人员会在门前空地架上望远镜，让大家观星。
众多天体中，最受游客欢迎的是月亮。
陈熙来还记得第一次从望远镜里看到月亮时那种震撼的感觉。用肉眼看，天空中的月亮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在望远镜里，明亮的月亮充满整个视野，还能看到明暗度不同的环形山。月亮周围，则是彻底的黑暗。
星辰天缘酒店总经理高霆是本地人，FAST落成后，陆续有天文领域的国际会议、国内外天文专家的报告会在这家酒店举办。他耳濡目染，也学到一些天文知识。
高霆记得，2018年，当时的酒店总经理亲自上阵，给住客上天文科普课，酒店为住客提供免费天文科普课的传统一直持续到现在。这几年，高霆感觉爱好天文的人越来越多了。他觉得：“要找专门学习过的人（上天文科普课），他们讲得更专业。”
在距离酒店两公里的研学营地，清华大学学生天文协会第4次为当地孩子举办天文夏令营。
8月1日晚11点，夏令营的孩子都睡了。彭嘉毅和唐昀毅两名支教老师在走廊聊天，他们看着云层逐渐散开，赶紧问领队老师刘芳宁：“要不要叫孩子起来观星？”
往年天文夏令营赶上贵州的雨季，彭嘉毅听说观星机会很少。刘芳宁有些犹豫，她不确定孩子们是否愿意从睡梦中起床，便回复：“试试吧。”
彭嘉毅马上冲到男生宿舍，拍开灯，喊道：“看星星，5分钟下楼！”
大家激动地坐起来，最小的孩子上五年级，迷迷瞪瞪地被大孩子牵下楼。
彭嘉毅记得，那天晚上没用望远镜，大家裸眼观星。云还在飘，他们只能到处找云缝看。
后面两个晚上，天气还算晴朗。他们搬出望远镜，见缝插针地观星——预估哪片云要散了，就把望远镜挪过去。“一晚上都手忙脚乱的。”彭嘉毅记得。
最久的一次，望远镜停留了大约10分钟。夏令营的孩子和老师排队，每人能看十几秒。
两名天文支教老师将观测的天体调整到视场中心，在旁边解说：“这是M13（武仙座球状星团），像白雾一样，有絮状结构。”
夏令营课堂上讲过的“辇道增七”，也是夏季常见的深空天体。肉眼只能看到一颗星，但在望远镜里很容易看出是两颗星，一颗偏红，一颗偏蓝。孩子们看得很兴奋。
7天的夏令营，他们一共观测了3个晚上，总观测时长大约两个小时。彭嘉毅很知足，“来的时候，没抱多大希望。天气预报显示，平塘县未来一周都有雨。”
夏令营的孩子大部分来自平塘当地的乡镇中学或县城高中，有的孩子学习天文知识已有四五年。
夏令营的第5天，孩子们到天眼核心区和南仁东纪念馆参观。刘芳宁注意到，大家在纪念馆参观时，一个叫孙莉（化名）的女生独自坐在一边哭。等她情绪平复后，刘芳宁通过聊天得知，她很喜欢FAST原首席科学家兼总工程师南仁东，每次参观纪念馆，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孙莉说，在学校遇到困难时，她会翻开《南仁东传》，看他是如何走出困境的。刘芳宁感觉，南仁东就像这个女孩的精神支柱。
还有一个准高三男生也给老师留下深刻印象。他两年前参加过天文夏令营，已经学了不少天文知识。这次，他像助教一样，给两名天文支教老师帮忙、教弟弟妹妹组装望远镜。
刘芳宁对观星的那个夜晚记忆深刻。这名心理老师觉得：“孩子们很容易受身边人的情绪感染。多少年之后，他可能忘了质子星、中子星，但他依然会记得，有一个人那么执着地去爱着一个事业，他也会被感染着去做这件事。我觉得这是很重要、很美好的。”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李雅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