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母分享我对某些小角色的理解感悟,对比不同书中主角的个性差异,调侃作者的用词独特,甚至猜测文字背后作者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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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与书籍结下了不解之缘?
母亲回忆道,是在抓周那刻,我稚嫩的小手毅然握住了蜡笔与笔记本,仿佛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父亲则说,是在我三四岁的光景,他日复一日地督促我背诵诗词,似乎也是一段关于人生起跑的励志叙事。然而,我心知肚明,真正开始爱上阅读,是在一个炎炎暑天的正午。
那时,六年级的我搭乘前往哥哥家的公交车,耳畔是哥哥娓娓道来的《酒神》(《阴阳冕》)里的奇幻篇章。我们两个坐在车后门的台阶上,宛如藏匿于长裤丛林中的小鼠,安然一隅地享受着属于我们的浩瀚星空。那日,天气炎热,车厢拥挤,路途颠簸,但因为有故事的陪伴,两小时的路途也显得并不难熬。
我开始疯狂迷恋上这些关于玄幻世界的文字。那个暑假,我每天午后都会骑行至市中心的书店,一待便是一个下午。因囊中羞涩,我每日都会悄悄将未读完的书藏匿于大人们才去的书架间,次日再找寻继续阅读,生怕它们被他人买走……后来,我将这些“坏把戏”透露给父母,他们替我解决了这方面的困窘。作为交换,我自然是听我老爹的话,每次买“闲书”时都要“捎带”着买一本“名著”,要都看完才能买下一本“闲书”。
沉迷于这些故事的我,开始频繁向母亲询问阅读中的困惑,如“为何小说主角多拥有火属性”“为何他们多姓楚、林等姓氏”,又或与父亲探讨书中的天干地支、五行五色等带有传统文化色彩的杂乱知识。
于是,在别人家是父母为孩子讲故事,而在我家,却是我为父母讲述书中的奇妙世界,而他们,也总是给予正值青春年华的我以积极的反馈。
曾有一时,我痴迷于天蚕土豆的《斗破苍穹》。每天中午,我都会与母亲分享主角萧炎的遭遇、使用的招数以及所获得的“升级”。
书中有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句话,成了母亲很长一段时间里,在我考试成绩不如某些学霸时,用来鼓励我的常用语。她总以萧炎不断“升级”的故事为喻,告诉我,待我成长为更强大的“斗尊”时,再回望那些曾经的“斗宗”,便不会再觉得他们“恐怖如斯”。她还会借用书中主角“越级打怪”的情节来激励我,将她所教学生的传奇故事与之相提并论,让当时初中的我听得“两眼放光”……我能洞悉她话语中的用意,在遭遇挫折或者有所懈怠时,每每感到受用。
在那个盛行写读书笔记的年代,母亲还总是鼓励我写下随笔感想。为此,她时常佯装“失忆”,询问我一些久远的片段。我深知她的假装,因为几次我记忆模糊时,她会引导我去回忆和分析。这样的互动不仅让我当时几乎能完整复述那本500多万字的小说大纲,更使我在日后的学习、工作乃至闲谈八卦中,处理复杂信息、梳理事件脉络时都游刃有余。
当然,我也会与母亲探讨作者埋藏在文字中的“小心机”。有一次,我笃定地告诉母亲:“这块陀舍古帝玉定是伏笔,且估计要在很后面才会被揭晓。”果然,在临近终章时,关于那块玉的秘密终于浮出水面……
我至今记忆犹新,阅读那本小说最后一章的情景,是在与父母前往河南洛阳的旅游大巴上。夜晚时分,我借来母亲的手机,津津有味地读完了最后一章。母亲静静地坐在我身旁,见证了我读完终章的瞬间,随后我们击掌相庆,为主角最终战胜反派而庆贺,也为我们共同刷完这本1600多章的小说而欣喜。最后,她还鼓励我尝试续写这部小说,以满足我俩的意犹未尽。
类似的温馨碎片还有很多,比如那时流行的《龙族》《盘龙》《遮天》《爵迹》等,我都热衷于与父母分享这些故事的世界观、架构,谈论主角的坎坷历程,分享我对某些小角色的理解感悟,对比不同书中主角的个性差异,调侃作者的用词独特,甚至猜测文字背后作者的性格。
随着我阅读范围的日益拓宽,父母开始难以跟上我的“奇思妙想”。一向钟爱古诗和历史的父亲开始购置《道德经》《易经》等书籍,以便解答我在阅读中对于儒释道的一些疑惑;而母亲则更多地在物质上给予我支持,在那个每月免费流量仅有30M的时代,她的手机流量被我独占。
我常常思索,我所热爱的,不仅仅是书籍本身,更是书籍中所蕴含的无限可能。它们引领着那个对成长充满憧憬的我,探索着一个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我深感庆幸,在这条通往魔幻璀璨世界的道路上,我并非踽踽独行。
阿健来源:中国青年报
2025年02月14日 0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