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大学教授肖鹰近日在《中国社会科学报》撰文表示,在鲁迅与沈从文的镜照下,我们很难在当代文学中找到当称“伟大”的作家和作品。他说:“不得不承认,在数以万计的当代中国作家中,对于中国文化,我们既找不到鲁迅式的‘击中要害’的伟大评判者,也找不到沈从文式的‘理性明莹’的伟大赞美者。”
如肖教授所言,伟大的作家,必须是一个纯粹的文学生命实体,但不是因为抽象、孤立或自恋,而是因为博大、强健和挚诚。在这个意义上,鲁迅和沈从文,作为20世纪现代作家的两座高峰,是当之无愧的。
不过,肖教授话锋一转,借鲁迅和沈从文之“酒杯”,浇当代文学之“块垒”,我却以为,是不恰当的。肖教授设置的理论范式是,在当代中国作家中,一个“伟大评判者”,一个“伟大赞美者”,“既找不到”,“也找不到”,总之是没有。问题在于,教授的这种理论范式是否正确?将鲁迅定义为“伟大评判者”,将沈从文定义为“伟大赞美者”,是否有简单化之嫌?我们都知道,如果范式不正确,最后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也都是不足信的。
说当代文学中难以找到当称“伟大”的作家和作品,没有问题,但无需拿鲁迅与沈从文当“镜子”,当参照物。进一步说,这个问题的提出,本身就带有很强的主观性、模糊性。何为“伟大”的作家和作品?有何评判标准?文学是没办法对比的。否则,像前几年举办“当代读者最喜爱的100位华语作家”,郭敬明、韩寒、安妮宝贝等人得票超过苏轼、李清照、朱自清、徐志摩,就大呼“实在是中国文学的悲哀”,有必要吗?
当然,对当代文学的现状,不满、批判也是正常的。在传统文学日益边缘化的今天,今天的作家,不仅要面对权力的压制与驯服,还要面对市场的诱惑、网络的冲击,很多作家陷入了焦虑,迷失了方向,拿不出优秀的作品。正如肖教授所言,当代文学精神的虚脱和感染力的丧失,已是一个不言而喻的事实。
但也应该看到,即使在最黯淡、最没有希望的时代,也有群星闪耀的时刻。在今天,还是有不少当代作家,甘于寂寞,在为真正的文学而写作。譬如说吧,笔者比较喜欢的迟子建,她的作品,始终有一种清丽脱俗的美;诗人北岛,近年来转向散文写作,也是佳作迭出;还有残雪、胡发云、杨显惠、章诒和等作家,都是值得尊敬的。
笔者理解,肖教授对鲁迅和沈从文的推崇,以及对当代作家的反思和批判,更多反映的是在当代文学“不给力”面前的一种文化焦虑。但要避免贵远贱近和厚古薄今,否则,就可能陷入一种“批判的陷阱”。
其实,这种“批判的陷阱”在很多领域都存在。特别是在文化保守主义者那里,总觉得过去的好,现在的坏,现在的东西都没有前途,看不到希望。对知识分子——按照许纪霖先生的分法,20世纪中国有六代知识分子——总感觉一代不如一代。笔者并不反对文化人的忧患意识,但是一味的焦虑和杞人忧天,也没有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