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伍14年了,认识的战友不计其数,可是印象最深的还是我的新兵班长胡燕。
1997年冬天,我应征入伍,来到滇西南的一个山沟军营。胡燕是我新兵下连所在班的班长,是名有着5年兵龄的老兵。黑黝黝的脸,壮实的身体,双目炯炯有神,胡班长的阳刚味儿十足。印象中,他三天不剪胡须,便像虬髯大汉一般。那时我想,假如不在军营,他真要留起胡须,稍加修饰,定能蓄成马克思那样的美髯。
胡班长来自贵州遵义,性格开朗乐观,属于关键时刻会带头冲锋陷阵的那一类人。他不仅军事素质过硬,而且写得一手好字。每到连队办板报,总能见到他忙碌的身影。
作为一名超期服役的老战士,他如同山沟里的松柏,朴实无华地立在营院的一角,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青春。
作为一个新兵,枯燥的山沟生活压得我喘不过气来。而与我生活在一起的胡班长,却总能把生活安排得井然有序,而且整天乐呵呵的,就连挑水浇菜地时都唱着歌,他似乎觉得那些简单的劳动充满了无穷的乐趣。那时,我怎么也搞不懂,他的热情从何而来。
就在我下连半个月后,连长觉得我们这批新兵进步得太慢,便在连队新老兵中开展“一帮一”活动。班务会上,胡班长让我们自己挑人,我毫不犹豫地选择胡班长。就这样,我有更多的机会了解他。
开始时,胡班长只教我专业操作方面的知识,其他方面包括如何摆脱山沟生活的寂寞、怎样与老兵相处等都未涉及。而此时,班里其他两名同年战友由于聪明伶俐,很得排长赏识,让我很是烦恼。不甘落后的我,虽然常常暗地里和自己较劲,却总是找不到努力的方向。
一个周六的晚上,我向胡班长请了假,到其他连队找老乡聊天。后来我们躲在山洼的菜地里喝起了酒,不知不觉已过了晚点名时间。
回到连队,我才知道已闯下大祸。先是连长的质问,之后又被排长训斥。我心想自己犯了这样的大错,肯定连累了胡班长,说不定他会记恨我。
熄灯时,胡班长却意外地把我叫到连队学习室里,对我说:“从今天起,没事你就到学习室来‘加班’,每天睡觉前,交一篇当天的生活感想给我,如果觉得没什么可写的,抄抄报纸也行。另外,把你那个字也好好练练,别再让人笑话写得像虫子爬一样。”甩给了我两本字帖后,他回屋睡觉了。
第一天我没有完成任务。第二天依然。到了第三天晚上,他像是有所准备一样,搬着小凳与我一起坐到了学习室里。
那晚,我发挥所有的想象力,最后直到深夜,才七拼八凑把“感想”写完。而直到我写完,胡班长才和我一起回去休息。
起初以为这是胡班长对我的慢性惩罚,可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我慢慢觉得写东西还挺有意思的。后来,我明白了,胡班长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利用业余时间的可贵。
一个周末,我起了个大早,把连队刚栽上的树苗浇了水。刚巧,被早起上厕所的指导员撞见了。当晚点名时,指导员在全连面前表扬了我。回到班里,我看到了胡班长脸上的笑容。
相处久了,我从胡班长那里学到了许多无形的东西,在他的引导下,我懂得了如何尊重连队的老兵,怎样把工作干好,不再总是对着荒凉的群山感叹,而用乐观的态度过好每一天。报纸和草稿本成了我的第二个“演兵场”。后来,我的进步很快,不仅把字练好了,文章也渐渐写得有模有样了。
回望自己的军旅之路,我觉得自己受胡班长的影响很大。在连队当班长时,我时常要求班里的战士写点有关成长、工作、生活之类的感想,让他们记录下自己的每一点进步。我当兵的第二年,胡班长没能如愿转为志愿兵,退伍回遵义了。后来,听说他在家乡县城开了个书屋,再后来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如今,我和胡班长已经分别12年了,但我的脑海中时常会出现他的样子。我想,一个好班长,确实会对一个战士产生巨大的影响,而这种影响,甚至会持续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