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畅销书的榜单中经常会发现旅行类书籍上榜,比如N个人生必去的旅游目的地之类。书中图文并茂地介绍作者认为不去会后悔一辈子的地方。
一直认为奇怪的是,必去是非常主观的个人感受,怎么能够说服别人呢?
在同一目的地,能够复制的只有风景,而书中最令人感动的却是心情。心情无法复制,自己故地重游也不能,就像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里特所说:“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因为无论是这条河还是这个人都已经不同。”
无论是名山大川还是名胜古迹,多数游览者的心情是由个人主观因素而定。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就是看到处于丰水期的庐山瀑布也想不出“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多半看了之后会感叹一下“不过如此”。
追忆是最常形成出游冲动的动力之一。伦敦艾比路的斑马线也是游客云集之地,这条人行横道曾登上甲壳虫乐队《艾比路》专辑的封面——4个人排成一串过马路。据统计,每年有15万游客到此,模仿偶像拍个照片回家好向亲朋好友展示。这里是甲壳虫乐队粉丝们的朝圣之地,该乐队大部分唱片正是在此灌制。对于喜爱甲壳虫乐队的人来说,这是人生必去的目的地。
必去和不想去,也许就是一念之间。为了想看到的地方心潮澎湃,那就是必去之地,但当心情不再时,愿望也就不在了。
一个朋友曾经念念不忘想去葡萄牙的修道院,仅仅是因为修女玛丽安娜所写的5封情书。这5封情书是欧洲文学史上的悬案,卢梭曾质疑其为男子所写,司汤达把它比作爱情的典范。而我当时对此一无所知,只是记得她当时说,如果找到了那所传说中的修道院,要坐在同样的树下,听落叶划过时间的嘶嘶声。“落叶划过时间的嘶嘶声”这句话令我印象太深刻,记忆犹新。
在中国浩瀚的文学长河中,最不缺的就是“弃妇”类故事,《西厢记》的原版《莺莺传》用王朔的话说,就是一典型的始乱终弃的故事。当变心的人离去,心怀怨意抑郁终生似乎总是这些故事的结局。像卓文君那样能说出:“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的绝对是凤毛麟角,让人看了只有高山仰止的份儿。
而这位叫玛丽安娜的葡萄牙修女,在3个多世纪前,致负心情人的信中,更是发出了前无古人的名言:“对我而言,我强烈的感情本身比你更有意义”“它(指爱情)再也不取决于你是如何对待我”。
人们习惯于把“爱”定义为人与人之间的某种情感依赖,具有亲密、情欲和承诺的属性。然而,玛丽安娜却坚持认为,她的后续爱情,不再需要对方的承诺和参与。这样,就突破了爱存在于两个相爱的男女之间的传统观念,揭示了一种更奇妙的爱的本质:爱情竟然可以成为一个人的事情,去爱,比被爱更有价值。
玛丽安娜留下激情澎湃而又文采斐然的5封情书,被奥地利诗人里尔克称为“一种无与伦比的爱情成果”。里尔克形容说:“就像在古老的花边里一样,各种痛苦和孤独的线,不可理喻地交织其中,形成香花,纷繁的香花之路。”
等我知道这5封情书和作者竟然如此大名鼎鼎时,当初说要去葡萄牙寻找修道院的朋友早已移居欧洲了。前不久偶然恢复联系时,问起有没有去找那个传说中的修道院,却被回答说:“多年前的事情,早就忘了。”
看了看地图,她住的地方离葡萄牙也就两寸来长,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去寻找过当年那么信誓旦旦的人生必去的目的地。于是我想,对每个人来说,人生是不是没有必去的目的地?但是不是都会有不再想去的目的地?
无论什么原因不想再去,我想挪用李宗盛写的歌词来形容,就算心中已没有火花,那就不是老朋友了?就算不再让你心痛、不让你牵挂,连偶尔会想起都没有,总是没人相信的吧?
如果把那些人生不再想去的目的地的故事收集成册,也出个书,会不会比那些人生必去的目的地更好卖呢?
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