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提瓜是离危地马拉首都危地马拉城只有40多公里的一个城市。去那里以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它。我发现它来头不小:17、18两个世纪,西班牙在这里派驻总督,管辖帝国在中美洲的所有属地。1979年它就被列入联合国的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了。
在重峦叠嶂、人烟稀少、村镇简陋的山区坐了一天的长途汽车,傍晚我到达安提瓜,下车后的第一印象,让我想起十几年前初到西安的感觉——雍容古旧的故都。很多地方显得比西安还旧:街面是鹅卵石的,我没有看见一栋楼房,路上游客熙熙攘攘而且大部分是外国人。
长途车停靠的地方不远就有一家旅馆,小门脸平淡无奇,走进去才发现有个很大的院子,地面全部用鹅卵石铺砌,满眼都是盆栽的花木。四合院式的结构,所有客房都连成一气,由带顶的、宽敞的回廊连接,廊柱外面都种着和我胳膊粗细的藤蔓植物,蓊蓊郁郁爬满屋顶,其间点缀着紫色、黄色的花朵。回廊的地面铺的是紫红的陶砖,擦得油亮。典型的殖民风格院落,我满意极了。到前台问了价格,说是单人间80美元一天。我很不满意,又不死心,问他们有没有便宜点的房间,比如,20美元一天?服务员挺含蓄地笑一笑就把我打发了。
我出了门,看看满街的游人,明白过来:安提瓜和丽江、阳朔那样的小城一样,全城只有一个行业:旅游。腰缠万贯又识货的游客有的是,我想捡便宜的心理是不对的。我老老实实往城外的方向走出几条街,找到了和丽江、阳朔的标间差不多价钱的房间。美美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6点醒来就起床,没带旅行手册就出门了。出门先把旅馆的方位确定了一下,方法很简单:安提瓜旁边有三座3700米以上的火山,仔细看几眼就会有些方位感。离得最近又最高的那一座是阿瓜火山,腰上系着一条白云腰带。我还注意到有一座火山的火山口上有一朵小蘑菇云,我觉得那肯定是刚喷出来的火山灰什么的形成的。我狐疑地往周围看了看,只看到街上的警察和居民,抬头看一眼,笑嘻嘻地聊两句就完了。我也就不疏散了。
朝阳之中,行人稀少,偶尔有几个赶早车的背包客在匆匆地赶往上车地点。一两个摄影爱好者在寻找最佳拍摄角度。我往市中心的方向信马由缰地逛过去。
安提瓜是很典型的西班牙殖民风格城市,看上去并不特别出众,内涵却挺扎实。墨西哥城旧城原来的富人居住区、瓜纳华托、瓦哈卡等殖民时代留下的老城,风格都一脉相承:街上光秃秃的绝无树木,仅有的绿色枝叶和缤纷花朵是从住宅的西班牙式飘窗、墙头冒出来的。一旦进入某个院落,往往屋宇轩敞,别有洞天,花团锦簇,绿意盎然。而建筑的外墙,体现拉丁人对色彩的独特趣味:红橙黄绿青蓝紫,似乎乱涂一气,喧闹明亮,却并不伧俗小气。
正逢周末,很多玛雅妇女在一处教堂的废墟外摆摊卖土产。安提瓜当年既是中美洲的行政中心,想来也该是它的信仰中心,城不大,规模宏大的教堂不少。由于18世纪一再遭到地震重创,所以首都被迁走。现在也不难看到被摧毁的建筑遗迹,虽然残破,自有它的美感。而玛雅妇女是拉丁美洲少有的依然保持自己民族服饰的原住民之一,衣裙上绣着浓丽的花卉图案,和凋零的建筑相映成趣。
我走到市中心的中央公园的时候,卖果汁的小贩已经推着小车开工了,我花几块钱请他用鲜橙给我榨了一大杯橙汁,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慢慢喝,慢慢看。这是我在拉美城市最喜欢的地方。说是公园,其实和大城市里太阳暴晒下的光秃秃一片空地完全两码事,准确地说是有四通八达的小径穿过的一片树林、花坛,中心有喷泉,小径边上有长椅,市民可以坐在那里带孩子玩儿、聊天、休息,看过路的各色人等。
中央公园周围的大教堂、总督府等老建筑规模都相当可观,而且保存也还完好,要在西班牙随便找一个同时代的城镇,还未必有这份气度。
午饭是在一家很像样的院落式饭馆吃的,价钱赶得上巴塞罗那兰布拉大道旁那些专宰游客的餐厅,但露天的环境实在舒服,朴素简单之中透着格调。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不太显眼的地方张贴着一张塑封的旧报纸复印件,上面是一则“新闻”:1999年,克林顿在这儿吃过饭。
柳杰文并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