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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名特战队员来说，36岁，在体能方面也许已不占优势。但是，对于一名专业狙击手来讲，36岁却正值盛年。
武警北京总队特战大队某特战中队中队长徐波，恰恰处于这个年龄段。
犹如置身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比赛，徐波每天都脚步匆忙地穿梭于训练场和深山密林之间，以至于笔者见到他时，已是约定日期的一个月后。面对好不容易才出现的主人公，笔者决定充分利用这难得的见面机会，走进这位传奇狙击手的内心世界。
“足不出户看不到别人的发展，走出去才能长见识”
2010年5月26日清晨，一辆白色依维柯沿高速公路向首都机场疾驰而去。车厢里异常安静，7名身着迷彩服的武警官兵，个个沉默不语。他们正准备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前往匈牙利参加第9届国际军警狙击手射击锦标赛。
此次，武警部队从108名选手中遴选出6名队员。他们将与来自美国、英国、以色列、乌克兰等16个国家的90名选手同场竞技。
作为此行最年长的狙击手，徐波在此前的军旅生涯中，已连续两次摘取武警部队狙击手射击比赛冠军。
当地时间5月29日上午，徐波和队友们乘坐的银白色空客客机宽大的翼展悠然滑过匈牙利首都布达佩斯上空。
布达佩斯坐落在和缓起伏的丘陵地带，地表森林植被茂密，波光盈盈的多瑙河从城中徜徉而过。
无暇欣赏异国风光，徐波和队友们就直接来到了比赛场——匈牙利警察培训中心。
“比赛课目是由国际警察射击协会结合当年各国狙击战例和特殊狙击环境‘量身定制’的。比如，刀刃射击，主要考验射击精度；水幕射击、移动目标射击，主要考察狙击手对雨中目标、挟人质快速转移目标进行射击的能力。”
在徐波的笔记本电脑里，依然保留着一张珍贵的图片，那是他参加“刀刃射击”比赛后留下的。照片上的他笑得一脸灿烂。身边的案板上，直直地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上有一块明显的豁口，刀刃背后是靶牌，上面一左一右各有两个小洞，洞口的焦黑色清晰可见。“65米距离瞄准刀刃，子弹被刀刃一劈为二，在靶子上打出两个弹着点。”
第二天进入靶场。徐波和队友们感觉大开眼界。“很多靶场以前都没见过。”气势宏伟的靶场，占地40公顷，内设沙漠、草地、沼泽、丘陵等多种地貌的专业分靶场，每片分靶场长800米、宽500米，中间设置了各种障碍物和地堡。
大家首先进入一号靶场。这是一块沼泽地，上面散布着大大小小的水坑和一块块草皮。年轻队员急不可耐地跳进沼泽，很快就发现，明明是一个浅坑，踩进去水竟然没至膝盖，军靴都难以拔出；分明是一块青草，却会踏空摔倒在泥里。而且，一号靶场内到处都是水和泥，根本无法按常规据枪。
背着25公斤重的装具，跨水坑，绕泥沼，躲障碍，片刻工夫，队员们就累得气喘吁吁。一轮射击后检查靶点，脱靶率达30%。作为专业狙击手，出现这种情况非常反常。
“问题和困难都是相同的，我们遇到的，外国队员也会遇到。”就在中方队员讨论分析对策时，外国队员也陆续赶到。
“外国队员多数身材魁梧，年龄普遍比中国队员大，他们最大的特点是携带的装具非常齐全，不仅有擦枪纸、镜头塞垫，还有测风仪、测距仪等器材，有的还随身携带了防蛇、防蚊、防中暑的药品。”面对这些经验丰富的对手，徐波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当时“并没有指望能拿名次”。
练完沼泽课目，就是沙漠地形和丘陵地形课目。每个课目，外国队员练一遍，中方队员都会练上3遍，身上的泥巴风干结成硬块，肘部磕破、腿部被划伤渗出血，每个人的迷彩服上都是片片斑驳。
白天的训练结束后，夜间还有夜训。靶场漆黑一团，186米的距离，一道灯光扫过直径仅为2.5厘米的目标，如果不能及时击发，就会错失良机。
让徐波终生难忘的是，训练第3天匈牙利警察培训中心的西蒙·尼教官表演的一套惊险刺激的动作。无论是短小的手枪，还是较长的步枪；无论是立姿射击，还是地上翻滚运动射击；无论是打静止目标，还是打空中翻飞的飞碟，西蒙教官都弹无虚发。他能在1秒钟内射出5发子弹，击中5个目标，以至于靶子还没来得及倒地，他已完成整套动作。
到达比赛场的第4天上午10时，比赛正式开始。第一天的结果出人意料，中国队的徐波、胡翔、张华进入前5名。
成绩来之不易。国际军警狙击手射击锦标赛每年举行一次，中国队虽然参加了第7届、第8届比赛，但从未取得过奖牌。
比赛开始的第二天下午，天气突变，天空一片漆黑，紧接着雷电交加，大雨滂沱。本以为比赛可以暂停，孰料主办方宣布比赛按原计划进行。这时，队员们才想起，“很多靶档上设置的避雷设施原来是有用的。”
低洼处卧姿射击时，队员们除了头部露出来，身体其他部位均浸泡在积水中。条件虽然恶劣，但并没有对训练有素的中国队员产生太大影响。
经过3天的角逐，队员们顺利完成了快速识别目标射击、利用就便器材射击、水幕射击、夜间射击和高位俯角射击等24个比赛项目，取得了警察小组第二、三名的优异成绩。
徐波在比赛中取得个人成绩第3名，回国后，荣立个人一等功。
“狙击手是孤独的，甚至是孤僻的”
大众化的脸庞，憨憨的神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庭出身。一般人很难将徐波与充满神秘色彩的狙击手联系起来。
1993年12月，徐波从安徽省宿州市的偏僻乡村入伍来到武警北京总队十三支队。他对于射击与生俱来的悟性，在当新兵时就有所展现。第一次打靶，徐波的手枪和步枪分别打出48环和50环的好成绩。
班里出了神枪手，还戴上了大红花，班长高兴得合不拢嘴。
此后，每遇比武，徐波都被推荐参加，成了名副其实的“比武专业户”。
2004年，经上级批准，武警北京总队组建特战大队，徐波被任命为狙击分队队长。
“作为立足首都，面向全国的重要反恐力量，如果在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受到严重威胁时，不能首发命中、结束战斗，就可能造成无法估量的严重后果。”从一名新兵成长为专业狙击手，徐波对自身职业的理解也越来越透彻。
历史上曾有过很多教训。譬如，第20届慕尼黑奥运会上，8名巴基斯坦“黑九月”分子绑架了11名以色列运动员。尽管警方出动了大量警力，部署了5名狙击手，但由于判断失误，人质最终被杀害。后人将这起震惊世界的惨案称为“慕尼黑惨案”。
“前几年，专业狙击训练在中国仍处于起步阶段，没有系统的资料可供查找，兄弟单位相关研究也不多。外军狙击手的训练还处于保密状态。”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徐波只能和队员们一起边练习，边摸索。
“9·11”事件发生后，世界各地恐怖活动此起彼伏，而各国的反恐研究也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2006年，上级决定组织人员到法国学习狙击知识，出国前要进行为期3个月的法语培训和射击考核。徐波有幸参加了法语培训，并以法语考试成绩第二名、射击考核成绩第一名的成绩顺利入选。
“与外国人交流并不难，只要记住关键性单词，加上必要的手势和表情，基本上就没问题。”在法国宪兵干预大队学习的半年，是徐波人生中最惬意的时光。
起初，他担心自己的法语讲不好，成了“聋子”和“哑巴”，但很快就发现这种担心有点多余。4个月的学习，徐波不仅在法语上突飞猛进，而且专业理论和操作能力都有了很大提高。更重要的是，他对“狙击手”这一职业的内涵有了新的体悟。
在普通人眼里，狙击步枪有瞄准镜，瞄准线长，精确度高，只不过是普通步枪的翻版。但在狙击手眼中，这杆枪是有生命的，它的构造与人的神经末梢紧密相连，是能够按照人的意识自如发挥的灵性物体。
从法国学习回来，队员们感到队长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仅带回了棒框仪、稳定器等新鲜“玩意儿”，讲解射击原理时，生僻的新名词也多了起来。以前组织训练，需要打一枪检查一次弹着点，现在组织训练，徐波用上了高倍望远镜，再也不用来回跑了。以前训练只有半身靶、循环靶等几种简单靶形，现在徐波带领大家制作了鸡蛋靶、T型靶、劫持人质靶等上百种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靶型。
进入徐波的团队，每名新队员都要接受严格的考核与训练。进行抗干扰、抗恐惧心理训练时，他会将队员置于一片漆黑的封闭小屋内，然后在里面放上蛇等动物，观察队员的情绪变化和心理反应。队员正在射击时，他会冷不丁地告诉队员“出事了”。心理素质好的队员，情绪变化不会太明显，而心理素质比较差的，就可能会惊慌失措。
每年，他都要将自己带的队员投送到森林和荒野，锻炼其野外生存能力。有时，他会让队员在废弃的下水道或涵洞中潜伏一周，提升其潜伏能力和耐力。
如今，徐波研究的领域涉及射击学、几何学、哲学、佛学、医学等诸多领域。而在他看来，中国古代诗词的意境最能表述高深莫测的射击原理。
狙击手是孤独的，甚至是孤僻的，就像他们冷酷沉静的性格一样。徐波要求自己和自己的队员必须时刻做到：“稳如泰山，动如脱兔；聪慧机敏，沉着内敛；目如鹰鸮，伏如鬼魅；冷血如凝，一击必杀。”
刘 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