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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5月10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家春秋

伪装贤妻良母的日子

安黎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1年05月10日   12 版)

    公婆回老家后的第一天,陈沂兴奋得有些空旷。

    沙发上没人,电视里没声,厨房里也没人,陈沂进门换鞋的时候有点恍惚,往日人头攒动的客厅如今空荡荡的,略一探头就能看见阳台上的巴西木,哎,原来它长势如此喜人,郁郁葱葱,枝繁叶茂。

    人逢喜事精神爽,送走了婆婆,陈沂就是一个幸福的媳妇。

    之前的不幸福,简而言之,是两代人观念相左带来的物理反应。要命的是,反应形式多种多样,可万变不离其宗,本质依然如初,婆媳间此消彼长的拉锯战好像永远画不上休止符。

    不幸的是,消的那一方,看上去非陈沂莫属:电视每天工作16小时,3/4是在演绎八路和鬼子之间的明枪暗箭;一家五口发音最不标准的就是自己,牙牙学语的儿子都是一口地道的山东方言;饭桌上,十天有九天主食是馒头,所以,于陈沂来说,“不吃主食”实在算不上什么减肥心得。

    谁说的,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婆婆回去了,那条通向贤妻良母的道路就不再是崎岖小径,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畅通无阻的康庄大道。

    陈沂决定,在这条路上奋勇前进,迅速成长为事业家庭两不误的新女性。

    首先要整治的就是阳台。

    过日子的老头、老太太什么都舍不得扔。纸箱子、饮料瓶、绳子、烂木头,诸如此类,拉拉杂杂,要么堆在阳台上,要么散落在抽屉里。这些“值钱”东西充斥在陈沂的视野里,挤占着本来就不富裕的空间,美丽的干花束之高阁,可爱的抱枕压了箱底,哦,还有那些挤眉弄眼的布偶捆在一处个个都成了面瘫。

    陈沂打算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扔垃圾桶,可数目庞大,要弄到楼下光电梯就得上下无数趟。无法,只能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叫个收废品的上来连锅端。折腾完,陈沂满头大汗,两只手黑得跟抓了煤球似的,唉,入账22元也聊以自慰吧。

    接下来,就是家务活动,这才是贤妻良母的重头戏。

    在这个问题上,陈沂一直是“忍”字当先的。

    遥想当初,婆婆包饺子,那阵势之大,让陈沂咋舌:盆上、案板上、地上,哪儿都是面粉;和面的盆、煮开水的锅、盛饺子的盘子,杂乱无章挤在一处,不知道的还以为厨房里械斗火拼来着。

    陈沂受不了,跟老公抱怨,不过没引起共鸣,人家只是抬抬眼皮给了个建议:你可以去收拾啊!

    多么恶毒的引君入瓮之计啊!这个看不惯自己干,那个受不了自己弄,等成了惯例你想撂挑子,没人会同意:你不干谁干哪?

    好在,这些顾虑已经随着婆婆的“离职”烟消云散了。

    公婆回家的第三天,陈沂下班接了儿子回家之后,开始了烙饼大业。舀好面粉,倒好温水,醒面的时候定时熬粥,接着配酱铺案板拿擀面杖,只等面好后一展身手。

    谁说家务缺乏技术含量?看看这安排,一步步承上启下行云流水,正是统筹学的完美体现,陈沂又想起了当初的饺子作业现场,嗯,高下立现啊!

    可是,接下来一个多小时差点要了陈沂的命,脚后跟站得发酸不说,馅包少了擀得还不匀,儿子张大嘴咬了两口看不见肉,马上噘嘴表示抗议。陈沂郁闷坏了,越发手忙脚乱,锅里的饼忘了翻,糊了。

    经此一役,陈沂对贤妻良母的追求打了折扣,大工程是再也不上马了,可受牵连的还是不少。

    最先倒霉的还是花花草草。陈沂对花草的喜爱基本上是形式主义的,不记得浇水,只喜欢倒腾形状花色各异的花盆,巴西木亏得遇到了老头、老太太才保住了小命,当然,它现在需要跟别的兄弟姐妹一起重新适应干旱缺水的生活。

    然后,陈沂打算放弃厨房这个兵家“重地”。

    陈沂的老妈几十年如一日地在锅碗瓢盆中奋斗,厨房要干净爽利是基本的基本。她虽然不如老妈那么挚爱油盐酱醋,但多少有些厨房情结——这里是一个女人成长为贤妻良母的主战场,从一窍不通的拙妻到能为无米之炊的巧妇,这里端出去的每道菜都品得出生活里的酸甜苦辣。

    可是,这首先应该是个人爱好,然后还要有时间耐心实践。陈沂觉得痛苦,看似只是切切炒炒,脑细胞可是从买什么菜就开始工作了,做回锅肉,要满菜场地配蒜苗,还得想清楚家里有没有干辣椒?排骨已经洗过了,炖的时候才发现料酒瓶子已经见底了,真是骑虎难下。至于饭后洗碗涮盆,累得只剩一口气的陈沂恨不能都指派给老公,两人为此吵吵闹闹,不胜其烦。

    十天之后,陈沂开始回忆老太太的好。

    再撑一周,陈沂开始盼着她迅速归来。

    陈沂想过,婆婆管家你要想不受委屈,无非两招:要么,婆媳当面过招,是锣是鼓不掰扯清楚不罢休;要么,大包大揽事事抢先,用不着老头、老太太插手就搞定所有家务。前者,陈沂觉得是泼妇行径,整日面红耳赤鸡飞狗跳,不屑为之;后者,俨然就是无敌女金刚外加傻大妞,不想为之。

    所以,在有更好的办法之前,还是牺牲了那点儿贤妻良母情结,接着练“忍”字功吧。

安黎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1年05月10日 12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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