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文的赤子之心

    认识叶小文有些年头了，最初的交谊要上溯到上个世纪90年代末，克林顿访华到北京的当天，为回应美方对中国宗教问题之关切，叶小文（时任国家宗教事务局局长）和我（时任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决定开一次记者招待会。虽是仓促上阵，但小文的博学、机智、坦诚，令我印象深刻。

    此后的十余年间，我们数度相逢，始终配合默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俩的性格、言行为自己的命运浸润上些许共同的色彩。记得多年前我曾语与小文：英国谚语说，成功时有许多个父亲，失败时却只剩下一个孤儿。小文闻言之后略作黯然，随即转而拊掌大笑，得出“两人共识”：如果成功是国家的，失败是个人的，纵为“孤儿”，也心甘情愿。此后见面，他总爱戏称我为“赵氏孤儿”，我则回他“一叶孤舟”。

    君子乐而不忘其忧。小文有一宏愿，不为世人关注，他自己说是“人微言轻”，却关系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就是他多次呼唤的，要迎接一场新时代的文艺复兴。他认为，如果说历史上的文艺复兴使“人”从神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之后人又被神化、异化，走向自身的反动，时代就呼唤着一场新的文艺复兴，必须把过度膨胀的人还原为一个“和谐”的人，必须建设一个人与自然和谐、人与社会和谐、人与人和谐的新的“和谐世界”。如果这个新的文艺复兴的时代应该到来、总会到来，恩格斯的一段话就仍然管用：“这是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的时代。”小文写的是“小文”，想的是“大事”，盼的是“巨人”。

    新中国成立60周年庆典前夕，小文写道：“一个领导着伟大事业、有88年辉煌历程和不朽功勋、有7500多万党员的大党，最难的仍然是热中有冷、居安思危”；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终于超过日本而位列世界第二，小文即言,“老二的帽子咱不戴”；中国足球队无缘世界杯，小文痛心疾首地反思：“足球是一面镜子，一面让国人尴尬、脸红的镜子。知耻而后勇，让我们，不仅是足球队，都来照一照这面镜子”；美国出兵伊拉克，小文一针见血地发问，“‘单边主义’和‘恐怖主义’相生相克，谁也制服不了谁；相克相生，谁也取代不了谁。冤冤相报何时了？‘恐怖主义’要披着宗教的外衣骗人，‘单边主义’何必也去拽着宗教的大旗唬人？反恐拽上宗教，只能乱上添乱，越反越恐。”此文竟引得美国驻华使馆上门来问，可见击中痛处。

    小文议大事，少有高谈阔论，善于小中见大，寓理于情。今年春节前夕，我看到小文的新文《又到回家过年时》：“望着人满为患的机场、车站和排成长龙的购票队伍，会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感动。还有哪一种文化能够一年一度调动起如此浩大的千军万马？”千字小文，数度撩我心弦，似能见小文那颗率真的赤子之心！

    注：本文节选自作者为《望海楼札记》（叶小文著，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所写序。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