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脚换了脑袋能爽？

    □这就像把你的胳膊和腿突然换了，脑袋当然不适应。

    □省里开会，别的地方都是局长去，你去个科长像话吗？

    □宁愿部门名字长一点，也要充分体现上级。

    □如果改革是自下而上，就变成了你贯彻而上级要适应你，难度可想而知。

    □省纪委牵头，你能看出省里是动真格要改革的了。

    □一定要由孤岛式改革变成全局式改革，要有大步子、大力度。

    今年春节刚过，顺德区卫生和人口计划生育局局长周爱群要到佛山市里参加新一年的第一场计生工作会议。会议8点开始，7点钟的时候，周爱群收到区委书记的一条短信：“不要丧气，要把工作干得更好。”

    在此之前，顺德刚刚丢掉了已经连拿13年的广东省“计划生育先进单位”称号。

    在周爱群看来，2010年顺德的计生工作开展与以往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既没有批评，也没有表扬”的背后其实是“大部制改革带来的阵痛”。

    按理，顺德区与广东省人口计生委直接对口的部门应该是人口和计划生育局，现在，新部门将卫生、计生、药监三个职能合一，人口和计划生育局不复存在。“这就像把你的胳膊和腿突然换了，脑袋当然不适应。”区委区政府副秘书长刘涛这样比喻。

    据广东省编办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处处长刘光大回忆，在顺德大部制改革方案公布当天晚上举行的长达4小时的专家研讨会上，来自北京、广州的多位专家最担心的便是上下协调问题。

    这早有前车之鉴。1992年，顺德推行行政管理体制改革，56个职能部门被精简为29个，当时的区委书记陈用志亲自去找一些上级部门解释，结果“有的连门都不让进”。

    现任佛山市党校副校长的何劲和亲历了19年前那场“大部制改革”，当时他所在的旅游局被划并到经发局成了旅游科。“说得白一点，省里开会，别的地方都是局长去，你去个科长像话吗？”何劲和这样描述当年他所经历的尴尬，“上面来个人，吃饭都成问题，旅游科长没有签单权啊！”

    因上下协调不畅导致的改革反弹亦曾出现。当时顺德曾将人事局并入组织部，换为通过人才交流中心调动人才，但后来一旦涉及省外调动，“没有人事局的公章，人家根本就不认”，最后不得不加挂了人事局的牌子。

    事实上，19年后再启的此次大部制改革，方案在酝酿期间曾专门就上下协调问题进行过多次修改，其中一条重要原则就是“宁愿部门名字长一点，也要充分体现上级”。

    因此，在制定方案期间，一些部门的名称发生了微妙变化。比如，发展规划局更名为发展规划和统计局，城市建设局更名为国土城建和水利局，城市管理局更名为环境运输和城市管理局。

    “能加上的部门尽量都加上，就是为了方便对接，减少阻力。”区委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李允冠说。

    但顺德区编办副主任杨少毅坦言，方案公布后，“一些之前没有想到的困难还是出现了”。

    科技局撤销后，其职能并入经济促进局，科技局的上级部门便提出为什么这个部门“不叫经济促进与科技发展局”，如果要颁发科技进步之类的奖项，“难道要颁发给经促局？”

    统计局撤销后，与其他部门合并成发展规划和统计局，上级部门也有看法，称“统计局的主体地位是统计法规定了的”。

    统战部撤消后，职能由社会工作部取代，上级相关部门提出，统战工作是中国共产党的三大法宝之一，统战部是党委工作的重要部门，“不能没有”。最后加挂了统战部的牌子。

    而更多的上级部门则以“延迟对接”的方式表达不满，顺德方面“打上两三个电话想登门拜访都说没人”。有时，区领导不得不亲自出面协调。现任区委书记、大部制出台时任区长的梁维东便曾带着卫生和人口计划生育局局长周爱群一起去拜访省人口计生委主任，“半个小时的午饭时间，一边吃一边抓紧沟通”。

    在长期观察顺德大部制改革的何劲和看来，这场改革具有“自下而上的倒逼式特性”。“如果改革自上而下，贯彻下来你只要适应上级就可以了；但如果改革是自下而上，就变成了你贯彻而上级要适应你，难度可想而知。”

    他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在顺德大部制改革实施的一年多时间里，即使对接已经完成的部门，仍不得不面对“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的困局。

    比如，市场安全监管局对应着省里8个厅局，平时内部通报的政务信息，要分别写8份上报，而上级部门的沟通习惯又各不相同，传真、电子文件甚至平邮都有。

    又比如，社会工作部对应着省里14个厅局。其中，仅一个农村工作科，就要对应省农业厅、省农办、省财政厅等3个部门。上级领导来视察或者省里组织开会时，往往做不到按照职能对待，而要“按照官位对待”，这就导致了局长、常务副局长“疲于跑会”的局面。

    不过，长期参与顺德大部制改革工作的刘光大则对这些问题的解决表达了乐观的态度：“省人大立法护航，上层改革决心明确，顺德的工作将会稳步推进。”

    据刘光大回忆，为解决顺德大部制改革后的权限对接问题，仅2009年下半年省里就开了5次研讨会。在2010年，大部分部门的对接问题基本完成，“仅有个别上级管理部门不大乐意”。

    今年1月28日，中共广东省委办公厅下发《关于进一步完善和深化顺德行政体制改革的意见》，明确指出：“对放权和支持力度大的部门进行通报表扬；对改革不力的部门进行通报批评；对干预或阻挠改革的单位和个人要追究责任，对改革过程中违法违纪的有关人员要严肃处理。”

    刚刚过去的5月，广东省委副书记、纪委书记朱明国亲自带队赴顺德督查对接工作。“省纪委牵头，你能看出省里是动真格要改革的了！”顺德区委副书记周志坤说。

    但何劲和认为，要避免很多基层政府“不改革就是等死，改革就是找死”的宿命，关键还在于未来改革能否形成联动效应，带动大部制改革在各级政府的整体推进。

    “一定要由孤岛式改革变成全局式改革，要有大步子、大力度。”作为见证过1992年顺德改革、如今又在关注新一轮大部制改革的“老人”，他一字一句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