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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7月12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唱给北京的小情歌

本报记者 张黎姣 实习生 吴曼至  来源:中国青年报  ( 2011年07月12日   09 版)

    “给北京的小情歌”展览的前言,或许能代表一群混在北京的外地人的心声:北京好大。大都市、大马路、大人物、大腕、大款、大忽悠……但我们爱它小的那一面:小胡同,小卖部,小酒吧,小青年……

    你在北京混哪片儿?是五道口、三里屯、西单、宋庄、798还是西直门“绕不死你”桥附近?

    发出这个疑问的并不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而是一群带着南腔北调的外地人。他们不会见面便道:“吃了吗您呐?”但他们说,自己比北京人更爱北京。

    近日,由这些外地人共同举办的题为“给北京的小情歌”的漫画展,在北京展出。此次展出的十几幅漫画,最早被用做《风尚志》杂志的别册《风尚北京》的封面,每期推出一幅。

    让人意外的是,这些描绘北京、带着地道老北京风味的漫画,竟出自一个“原汁原味”的外地人——从云南来的彭浩风。

    1000多度的眼镜片未能遮挡彭浩风看北京的视野,他认真地用漫画描绘着他眼里的北京:商店、饭馆、图书馆、酒吧、剧场、地铁站、胡同……

    大抵许多“老北京”未曾去画中出现的所有地方都走上一遭,如此说来,彭浩风甚至可能比许多北京人对这个城市熟络得多。

    彭浩风眼中的北京是一个很容易“走失”的城市:“很多人在北京与你可能只有一面之缘,之后,便散落在各个地方,再也见不到了。即便活动区域差不多,却怎么也碰不到。”他说,在北京,大家的圈子在变,生活也在变,所以很难在路上见到朋友。

    那么,那些我们或曾相识或未谋面的外地朋友,你们在北京还好吗?

    北京只有一个,来北京的理由千万个

    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截至2010年11月1日,北京市常住人口1961.2万,其中外省市来京人员704.5万,外来人口在常住人口中的比重已由2000年的18.9%提高到2010年的35.9%。

    这一组数据足以证明北京这个城市对外地人的吸引力。尽管只有一个北京,大家却有着千万个想来的理由。

    “给北京的小情歌”展览的主办者之一,童伙工作室的创始人——程昕明,就曾是一个“北漂”。1999年,刚大学毕业的他,为了自己的音乐理想,扛着一把吉他,带着行李只身来到北京——这座被他视为很“理想主义”的城市。他不想留在自己的家乡,家乡那些工作他可以一眼看到头。

    初来北京,程昕明住在地下室。闲时,常会和朋友一起骑着自行车,从阜成门一直骑到东三环,或从五道口骑到阜成门:“那时候的北京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有很多路边摊。我们一边唱着歌,一边骑车。特快乐,也并不觉得苦。”

    如今,已是程昕明在北京生活的第十二个年头了,他已结婚、生子、买房、买车,也有了北京户口。当初他想要的,如今均已实现。

    有些人来到北京是为了梦想,而有些人则是为了情感。

    《风尚志》的主编王月心很早便离开了东北老家,1997年,大学还未毕业的她来到北京实习,这一待就是14年。

    “当初来北京,第一个原因是自己很想来,其次是当时的男朋友,现在的丈夫来了北京。”由于丈夫是公务员,所以王月心夫妇一结婚就分到了单位的旧房子,60平方米。“因为是老楼,比较脏,到了冬天,蟑螂为了取暖就会跑到暖水瓶的瓶盖上。早晨去水房打水,就会看到一大堆蟑螂在取暖。”谈起这样的故事,王月心并不觉得心酸。她笑说:“刚毕业的年轻人,都如此,我能留在北京已经很幸运了。”

    王月心说:“北京给了我旧的梦想、已经实现的梦想、新的梦想,所以我很爱北京。”

    除了梦想和爱之外,有些人来北京的原因并不复杂。

    在山西长大的冯楚轩对自己来到北京的日子记得特别清楚,那是2005年的1月份。与许多人不同,他留在北京的理由十分简单,就是离家近。这个大男孩一直坚持一个月回两次老家,他惦记着陪侄女画画,惦记着母亲做的饭,惦记着一帮老家的朋友。朋友说,冯楚轩是去北京“出差”,而不是“回”北京。

    最初,冯楚轩并不喜欢北京,它太大。2001年来北京演出时,他翻看北京地图,觉得北京实在太大。他在北京的第一个工作单位在西城区,工作之余去了一趟“798”,便觉得那像是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所以冯楚轩坦言:“我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理想而来,我只是觉得北京可以接纳我,我也可以接纳它,因此,我生活在这里。”

    北京在多数人心中都大得没边,每个人都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些口音各异的人们,他们的北京故事又在怎样进展着?

    北京只有一个,在北京的活法千百种

    自打来了北京,冯楚轩就一直在看房,眼睁睁看着房子从每平方米3000元涨到3万元。今年,冯楚轩终于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在顺义,全款。

    虽然自己的房子离市区很远,但冯楚轩却乐得如此:“我喜欢自己的小区,因为远离北京中心城区,绿化面积大,有许多年轻人,也有许多很不错的老年人,他们见到我会很热情,甚至在我装修房子的时候会给我烧热水送下来。”他对自己的居住环境十分满意。“最起码不像市区里那么糟糕。”他补充。

    在冯楚轩看来,选择在哪个城市生活并不重要,因为无论在哪个城市都可以过你想过的生活。在北京,冯楚轩只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已过而立之年的程昕明与冯楚轩不同,他的北京生活充满理想。他始终强调:北京是一个充满梦想的城市。

    梦想并未随着时间消退,虽然程昕明在北京换了几个工作,也面临过不少困境,但如今的他终于与朋友一起成立了童伙工作室,他特地选了一个安静的居民楼作为大家的办公室,从窗户望出去,并不像市中心那般扰攘。而他的办公桌旁,放着一把旧吉他。

    程昕明在招聘员工时,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一定要有梦想。“金钱留不住员工,但是梦想可以。”说着话,他又望向窗外。

    大概,与许多在北京的外地人生活情形更相似的应该是彭浩风。

    刚结婚不久的彭浩风,虽然已经在北京生活近十年,但还没有能力买房,他租着房子,穿着简单式样的衣服,坐地铁上下班,熬夜加班。他的北京生活简之又简。

    最困扰他的事情,并不是高房价,也不是繁杂的工作,而是自己始终是个外地人。

    如今彭浩风的父亲也来到北京,成为一个“老北漂”,这倒让他少了些漂泊感,但仍没有让他对北京产生如家乡般亲切而原始的关联。他时常还会梦到自己在家乡的田间玩耍。

    根据自己身处北京的感受,彭浩风创作了一个漫画形象——漂哥,漂哥的故事大概也代表了不少人的生活状态:早晨坐着公交车上班,早点在路上解决,习惯了忍气吞声,最大的梦想是准点下班进家门,发了工资就要交房租,害怕亲戚来北京玩儿……

    这是漂哥,或许也是你我。

    每个人的北京生活都不同,几个人的生活无法将其归类、总结。也许正如程昕明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北京只有一个,却有1000种活法。

    北京只有一个,关于北京的记忆却无数

    作家苏言曾写过一本书,名为《逃离北上广:北京太势利》。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时,她说:“说北京势利,是因为北京是‘最高’的一个城市,它那种‘高大’和压力让年轻人喘不过气来。而那么多大型立交桥,你根本不知道从这边到那边有什么路径可走,外地人来了一年两年也未必知道怎么走。路很宽却并不方便。我认为这体现出一种势利,不为普通老百姓着想,只为开车的人着想。”

    北京让人喘不过气,于是在北京待久了的外地人,难免有这样的困惑:我是不是该考虑离开北京?

    冯楚轩笑说,敢离开北京的人只有两种:一是他的经济基础决定他可以离开,二是不想再奔波了,想过安定生活的人。

    在北京生活几年后,冯楚轩觉察到自己的变化:“虽然我不爱花钱,但我更加意识到钱对我的重要性,这很现实,特别是在北京。而且,我不像以前那么爱结交新朋友了,变得更不愿意跟人交往。”

    当被问及是否会离开北京时,冯楚轩很笃定地说:“我将来肯定不会生活在北京,因为不安逸。”他描绘了一幅理想生活的图景:在山西的古城平遥,建一个旅馆加一个咖啡馆,再开一个小剧场,跳舞,写点东西。

    想离开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采访彭浩风时,刚好是阴天,彭浩风纠正说,形容这种天气最贴切的词应该是“阴霾”。家在云南的他,初来北方时,并没有见过这种不似阴天又非晴天的天气,他是认真查过字典才找到答案的。

    北京干燥、寒冷的冬天,尤其让彭浩风不适应:“我甚至有轻微的抑郁症。”

    如今彭浩风有点儿想离开北京了,但是父母却觉得他的事业刚有了起色,不应该放弃。但是他说,自己以后会到云南的丽江生活。

    有人想逃离就自然有人想留下。

    现在的王月心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她创办了自己的时尚周刊,买了自己喜欢的大房子,还把父母从东北老家接来,她的北京梦很圆满。

    王月心说自己肯定要和北京这个城市“死扛”了,同时她也希望大家留下来:“北京可以被我们创造,我们既不用向它俯首称臣,也不要在它面前桀骜不驯,你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它早晚会给你回报。就算我们的努力没有得到物质上的回报,也会得到成长和蜕变,这也是回报。”

    坚韧留下,还是安静离开?

    冯楚轩这样说:“现在我们讨论为什么留下,为什么离开。其实过十年、二十年之后,没人会问你生活在北京的原因。人们会很直接,而不会掺杂太多感情。比如说我从芝加哥搬到洛杉矶,可能只是因为那里有个我很喜欢的公园,从洛杉矶又搬到纽约,只因那里薪水高。”冯楚轩认为,大家似乎把迁徙的原因说得很伟大,其实并非如此,一切不过是从心所愿。

    甭管是否离开,最重要的,是我们对北京割舍不掉的爱恋。

    “给北京的小情歌”展览的前言,或许能代表一群混在北京的外地人的心声:北京好大。大都市、大马路、大人物、大腕、大款、大忽悠……但我们爱它小的那一面:小胡同,小卖部,小酒吧,小青年……

    这些外地人说:“北京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中,每一拨人都有自己的记忆。在一个特定的时空里,曾有一群人用这样的方式歌唱过北京,已足够。”

本报记者 张黎姣 实习生 吴曼至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1年07月12日 09 版

唱给北京的小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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