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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7月12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诗情与灵魂的对话

李小雨 《 中国青年报 》( 2011年07月12日   10 版)

    “如果一个民族充斥的都是地摊文学,那么这个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如果一个民族都写诗,那么这个民族则是有希望的民族。”多年前我曾这样说,因为诗歌作为人类精神的永恒追求,作为人类智慧和情感的宝库,千百年来,它给人以宣泄、以抚慰、以修补、以滋润,它已成为一个民族成长发展的重要组成部分。恰如诗人薛保勤先生回答“什么是诗”时所说:“只要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吟唱,这种吟唱是真实的、是美的、是动人的,是能够与心灵碰撞并产生共鸣的,就是诗。”这是诗情与灵魂的对话,我十分同意他的观点。

    保勤是我在中央党校学习时的同学,他把自己的诗集《送你一个长安》送我。《后记》中一个小标题“时间的碎片”引起了我的注意。他用手机将时间的“下脚料”(碎片)利用起来作诗。这本集子所收的大部分诗,是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即兴写在手机上的。这就像古人诗兴袭来提笔泼墨,写在墙壁上一样,颇见性情、灵动、率真,保存着诗歌本真的原生态信息,并在屏幕上扎下根来。在手机上每每拨响“精神家园号码”,显示的则是诗歌的来电。

    作者把这些“拇指时代”的诗行称作“时间的碎片”,像块块汉绢唐锦随风飘扬,化成朵朵云彩,盘桓在诗人生活的古都长安,又被诗歌的风吹向故乡,吹向五湖四海,吹向世界,开始了精神的漫游,画出了一条充满诗意的人生轨迹和心路历程。

    读保勤的诗,首先感到他对我国古典诗词的热爱和继承。他的诗具有浓郁的诗情画意,境由心生,意从情出。山山水水在诗意的光与影中,有了诗人灵魂的温度、情感的升华。这些诗厚重又飘逸,见禅见理而抒情,朗朗上口,在一种音乐的节拍中,行云流水,云舒云卷般地展开闭合。这些时令的新篇,更有一种晓畅,一种古风。在他笔下,新诗和传统有了和谐的乐章。时下不少新诗语句欧化繁琐,颇似“翻译体”,拒读者于千里之外,丝毫不能看到他们是李白杜甫的传人,这令人扼腕。因为唐诗早被庞德“引进”到欧美,出现了现代主义的诗歌浪潮,而老子的《道德经》则被翻译为“道德诗篇”,更是风靡世界。中国的诗歌应该流淌着《离骚》、唐诗的血液,谁能回归诗乐之邦的长河,在那里生生不息,谁就能脱颖而出,超过同时代人。 

    但是从浩如烟海的古诗词中羽化而出,最忌陈词滥调,把古人绝句珠玑一一堆积,变为己物,看似得意实为拾人牙慧。这与对西方诗歌的“拿来主义”一样也是误入歧途。更何况许多诗词古意、语言背景已时过境迁。诗人不应在形式上甚至语言中盘根据点,而应挖掘灵魂深处的火与光,深入事物的本质,融化客体、表象为玉液琼浆,自然而然就能形成属于自己的独创性诗歌。就像李白呈现诗歌的气度,无论是仙风道骨,或是浩然之气,都事关诗歌的成败;杜甫则像是火焰一般,灼热、沉郁、滚烫,像赤子之心,让花溅泪。因此,诗歌气质的养成,同样也需要有宏阔的历史背景和思想的深入。

    长安作为唐诗伟大的诞生地,飞鸟遗音,这本诗画音乐合一的诗集,正是得此给养、油然而生的诗情画意,显示出一种气度和胸襟:

    送你一个长安/蓝田先祖/半坡炊烟/幽王烽火/天高云淡/沿一路厚重走向久远

    ——《送你一个长安》

    诗人满怀机敏才思,“送你一个长安/还有祥云一片”,这里有李白、杜甫;“一城文化,半城神仙”,可谓神情、神韵、神气、精神合一,高度概括、高度洗练。这片诗歌的云板借今古雄风直上长天,鹤舞九霄。

    格外要提出的是,我们切不可以诗的长短来论优劣,短制短句更加难写,因为小诗句也要有大背景,是要在深远的历史和哲学背景之下挤压出来的,它应有广博的包容和深刻的内涵。所谓呕心沥血、画龙点睛即是。

    古人讲诗画合一,在这部诗集里,作者用手机写诗,还用像素传达江山如画的灵魂。伟大的自然震撼人心,面对天然的光与影的世界,那自然之美,使灵魂出壳。保勤不仅用手机捕捉诗意,还用相机捕捉画面。诗就是画面的灵魂。

    且看他的一首首谣曲,是大地内心的歌唱,是故乡在心田上的抖动:

    水是天上的水/天是水中的天/天水的交融/就有了这不同凡响的烂漫

    草是水中的草/蓝是天上的蓝/不经意的组合/就有了会思想的草的期盼

    ——《烂漫——云水谣》

    这里的一草一木不仅有思想,还有浪漫主义的花和叶。不仅有高度的概括、闪电飞云般的句式,还有情景交融的美丽的梦境。

    保勤的诗,还体现出一种明亮向上、充满美好希望的大爱。他说过:“人类从来就有向上、坚韧、光明、乐观的品质,这种‘天性’,应该成为我们面对苦难的精神底色。”

    问天,何为天,诗人说《百姓是天》,歌颂民众中的英雄,可见诗人的民本思想。

    大爱无限无疆,莫不动情,诗人的脚步不是特意在斑驳绿锈的古意中吊古伤今、屐印青苔,而是风声雨声国事家事皆关心情。在汶川、玉树发生地震时,诗人从抒写人物的角度来表现震情,真挚、新颖、感人肺腑;他歌唱赴玉树援青牺牲的志愿者熊宁为“最美的女孩”;他歌唱抢险救灾、铁骨柔肠的老将军的泪痕;他歌唱西昌火箭升空,“太空那一抹中国红”;他歌唱澳大利亚爱国华人,“你的眼睛会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喜欢了我/这世界将变得鲜活”……

    这种情感的涟漪,继续扩散,现实的世界只是一个地球村,而心灵的世界多么辽阔无垠。全书波光粼粼,在明亮的阳光中,情感的潮水,闪闪发光。

    白云飘曳,彩云翻飞,即使有几朵乌云也被作者化成泪花。他不论写重大题材,还是凡人小事,皆贴近时代生活,歌唱人性的闪光。

    在他的一些诗里,暖色成为主色调,人的内心不仅有灯盏,而且具有不可磨灭的发光的本色。理想主义的火把,成为这本诗集的一大亮点,照耀在字里行间,这些温暖的簇簇小火,抚慰着冰冷现实中人们疲惫的心灵。

    保勤的诗选材广阔,行万里路,读万卷书,胸怀天下,诗歌有永远的远行和故乡。

    江南飞鸢,塞外风光,关中春秋,古道热肠;爱琴海上的一枝梅,慕尼黑的夕照,革命老区的风韵,日月潭的风月,京中的荷花,等等,天下之物莫不入诗眼,莫没有诗境,诗中乾坤大。这是一种诗化的结果,也是大自然对心灵的赐予。作者写出了平凡之物的光与影、温暖与飞翔。

    即便是一些小诗,也意境灵动,机趣、自然、朴素,四两拨千斤。摇羽化蝶之中完成诗歌的连环跳跃,就像云化成雨,使形象跃然纸上。细节的描写也尤为传神。禅意对作者的影响,则体现在《终南问禅》里:紫竹挽风说命运,莲台接云悟人生。

    这两句可对应“一城文化,半城神仙”,被人视为神来之笔。写下这样的句子,诗人的内心必然淡定,早已从浮躁的都市中抽身,化蝶,翩跹在自然的境界中。

    在山中任风云起伏,也可能是小隐,而能淡望都市之灯火,达到入定、光明之境才是大隐。也就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的意思。

    作者多次写作“禅”诗,不是消极避世,而是对生活对苦难的认知通透,泰然包容,这也是他历经人世坎坷之后的一种淡定,这更是一种人生智慧,无虚无空,坐在大宇宙之中,静观,轻抚,用爱和美护佑万物,用真和善涂染价值观念和精神底色。在这本诗集中,还配有不少镜头中的画面,诗句与影像相辅相成,于一山一水中都有微笑,于一明一暗中都有蕴藏,继续着他诗情与灵魂的永恒的对话……

    这也难怪保勤的《送你一个长安》被选定为中国2011西安世界园艺博览会主题歌。我期待着读者随歌曲《送你一个长安》的旋律,走进这本《送你一个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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