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岛正式开放了。7月20日,第一批150名游客踏上了这块曾离开中国长达79年的土地。
无论是漫长的79年,还是回归后的3年多时间以及遥远的未来,黑瞎子岛始终引人关注。
近日,中国青年报记者登上黑瞎子岛,探访了这片至今仍带有神秘色彩的边境之地。
熟悉又陌生的领土
7月20日,凌晨3时太阳就跳出地平线,一片红光铺在旷野里。作为我国大陆的东部极点,黑瞎子岛将我国迎接第一缕阳光的时间提前了58秒。清晨,黑瞎子岛沉浸在雾气之中,浮动的水草若隐若现,偶尔见水鸟从树林间掠过。
黑瞎子岛又称抚远三角洲、熊瞎子岛,位于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交汇处,由银龙岛、黑瞎子岛和明月岛3个岛系93个岛屿和沙洲组成,面积约327平方公里,相当于香港的三分之一,12个澳门的大小,著名的珍宝岛的500倍。根据2004年中俄两国签订的《中俄国界东段补充协定》,中国收回整个银龙岛和半个黑瞎子岛的主权,约171平方公里。
太阳升起,雾气逐渐散去,黑瞎子岛也被缓缓揭开面纱。
岛中心地势平坦,被稀疏的植被覆盖。除了密密层层蔓延开来的树木,岛上有一片片草甸、沼泽和水塘,江汊纵横,水草丰盛。一部分水草一撮撮地生长着,根系盘根错节,长达30厘米,可能由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累积生长而成,被称作塔头苔草,俗名塔头垫子,是黑瞎子岛上较独特的湿地景观。据资料显示,岛上主要生长着柳树、榆树、杨树、柞树和牧草等900多种湿地植物。
岛的南面,有一座俄罗斯尖顶小教堂,是目前在岛上所见最醒目的建筑。1999年,俄罗斯只用了一个月时间迅速建起了这座东正教堂。当地渔民曾看到直升机将教堂的金色圆顶运到这里。俄罗斯通常以修建教堂的方式来宣示对领土的主权。
在教堂北侧,一根红黑绿相间的界标清晰地立着,这就是中俄之间的分界线。界标旁有一个中文警示牌,上面写着:越界违法,违法必究。
教堂附近有一座建于1979年的老式兵营,2008年俄方归还黑瞎子岛西侧地区后留在中国境内。现在,兵营里的旗杆上挂着的不是三色旗,而是五星红旗。
在中俄边境的缓冲地带,解放军边防团的哨所和营房已修建成形。
在抚远县通江口的沙滩旁边,竖立着一块界碑,上面写着“260(1),1993”,也就是人们习惯所称的“0号碑”。在黑瞎子岛回归之前,这是中国最东端的一块界碑。2007年7月,新的界碑立下。黑瞎子岛北侧259号界碑,也是2008年两国领土交接的纪念地,碑上书:“中国。259/4(1)。2007。”
随着黑瞎子岛的回归,关于它的保护和开发也正在进行当中。据介绍,黑瞎子岛的开发将突出“一岛两国”的地缘特色,主要功能被定位为生态保护、旅游休闲、商贸流通和口岸通道。
目前,计划中的湿地公园在7月20日迎来首批正式登岛的游客。19日傍晚,工人还在忙碌地修建湿地公园的栈桥。熟悉当地的一位媒体人士说:“今天这里必须得修完,明天游客就来看了。”
据了解,第二批50名游客将在7月29日上岛。
和平谈判解决领土问题的典范
14年前,成浩是抚远边防大队正阳边防派出所的一名边防武警。那时,每当他远望黑瞎子岛,心中就感到一股子憋屈,“离那么近却踏不上去,让人觉得沮丧。”
时间回到1929年。张学良为夺回沙俄在东北修筑的中东铁路路权,与苏联发生战争,史称“中东路事变”。双方20万人激战月余,东北军溃败。当年12月20日,张学良派代表与苏方签订《伯力协定》。苏联并没有按照协定撤出东北,而是在重新获得了铁路权益后强占了黑瞎子岛。
此后,中俄两国为这片土地的主权谈判经过了40多年的风雨历程。
第一次谈判始于1964年2月23日,持续了半年时间。
第二次谈判始于1969年10月20日,后因珍宝岛事件而终止。之后,中苏外交恶化,苏联开始往岛上移民,并不再允许中国人登岛。
这种僵局一直持续到1986年7月,当时的苏共中央总书记戈尔巴乔夫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发表《苏联愿意在任何时候和任何级别上同中国认真地讨论建立睦邻局势问题》的讲话。
1987年2月,中苏开始第三次国界谈判。在这次谈判中,中苏双方首先统一了解决边界问题的原则,同意以有关目前中苏边界的条约为基础,根据公认的国际法准则,本着平等协商、互谅互让的精神,公正合理地解决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
1991年5月,两国领导人签署了《中俄国界东段协定》,确定成立两国联合勘界委员会,完成最后的勘界工作。国界勘分以通航界河主航道中心线、非通航界河水面中心线为依据。
第四次谈判开始于2001年7月的《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一直持续到2004年两国签署的《中俄国界东段补充协定》。
至此,不仅黑瞎子岛的领土争议尘埃落定,中俄长达4300公里的边界也全部得到确认。
黑龙江省政府重大决策专家宋魁说:“‘一岛两国’的黑瞎子岛是目前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模式。”这不仅指黑瞎子岛上的两国风貌,也包括解决领土纠纷的方式。
“中俄提供了一种典范,符合使用和平谈判而非武力解决领土问题的国际精神。”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委员、北亚研究中心兼职教授刘清才说。
涉外事件逐渐减少
黑瞎子岛向西20公里是抚远县,位于中国陆地最东端,也是离黑瞎子岛最近的行政区域。
抚远县人口不到10万人,县城人口不足3万人。抚远当地人形容这座县城,“一袋瓜子从南到北,一根香烟从西向东。”近3年来,抚远县城刚建好红绿灯等交通安全设施。
一首经典歌曲《乌苏里船歌》里唱的“乌苏里江来长又长,蓝蓝的江水起波浪,赫哲人撒开千张网,船儿满江,鱼满舱”,不仅是当地赫哲人的生产方式,也是乌苏里江一带抚远县人的生活。
不过,在黑瞎子岛回归前,这里的渔民时刻要冒着越界的风险。
43岁的抚远县抓吉镇渔民曹剑辉,祖辈四代人生活在乌苏里江边上,靠捕鱼为生。
“在乌苏里江捕鱼越界的事情经常发生。我认识的渔民到现在还有在俄罗斯服刑的。”
“有时候是不小心,一个浪打过去,渔网越界了。有时候是因为俄罗斯那边的鱼更多更好,有些人冒险过去了。”
时任边防武警的成浩记得,一天夜里两点多,正在睡梦中的他接到命令,紧急到海上出警。他和队友登上快艇冲到交涉海域,看见一个渔民的船被俄方扣住。成浩用手电的强光照射对面俄罗斯的快艇“大灰狼”,趁着俄方来不及反应的几秒钟时间,一把将渔民的渔网拽过来。渔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渔网被绞破,满脸舍不得的神情。10多年前,一张渔网也要花1000多元。
“要是不立即把渔网扯开弄破,渔民就会被对方带走了。那就不是一张渔网的代价了。”成浩说。
黑瞎子岛一半被收回后,中国所管辖的乌苏里江流域面积也随之扩大。近3年,曹剑辉很少听到渔民越界的消息了。
据佳木斯边防支队边境管理科科长齐军介绍,近3年的涉外事件逐渐减少,今年一起都没有发生。
但曹剑辉和其他渔民近些年来也面临着新的危机:乌苏里江的鱼越来越少了。这里的渔民曾以捕到大马哈鱼而骄傲,“现在小鱼都快被捕光了。”
2002年,曹剑辉在抓吉镇开了一家赫哲鱼馆,做起了餐馆生意。让他感觉到有希望的是,现在来黑瞎子岛的人多了起来,进他餐馆的人也比前些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