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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08月16日 星期二
中青在线

学生自选运动项目作为上课内容,从培养兴趣而非达标考核出发——

大学体育课改革的深圳样本

本报记者 慈鑫 注册大学生记者 郑礼军 《 中国青年报 》( 2011年08月16日   12 版)

    1992年,中国第一位体育专业女博士陈小蓉从当时的北京体育学院毕业后,来到深圳大学担任体育教师。陈小蓉带着满腔热情给学生上的第一堂体育课,却给她留下了不堪回首的记忆:“那堂课的内容是‘垫上运动’。上课前,我完全按照教学大纲的要求认真备了课,自己感觉还挺不错。但等我做完示范动作后让学生去做时,才发现学生做得比我还好。我很纳闷,学生说,我们从小学三年级就开始学这个,到大学二年级还学这个,花9年多的时间就学了这个,能做不好吗?”

    这第一堂体育课下来后,曾经是专业排球运动员的陈小蓉感觉到,现行的体育课教学模式一定存在着问题。

    随着授课次数的增多,陈小蓉更加深刻地感受到,学生们普遍排斥体育课,“学生总找各种借口不上体育课,或者上课时就躲在树荫里。”

    那时,陈小蓉的授课内容完全按照体育课的教学大纲进行。她既有专业运动员的背景,又接受过高等教育,她相信自己对教学大纲的理解和执行力肯定没有问题。后来,陈小蓉通过与学生的接触逐渐了解到,并非学生不爱体育运动,而是体育课的内容根本引不起他们的兴趣。

    “学生喜欢体育,但不喜欢上体育课。比如,有的学生只有1.5米的身高,你非得让她去扣球,她一次次地失败,当然会很郁闷,自然也就对体育课产生了抵触情绪。”陈小蓉说,“学生对体育课其实是有个性需求的,但现在的情况是,体育老师是什么运动专项出身,学生就得跟着学什么。不论学生的身高、特长和爱好如何,都只能将就老师。此外,体育课的教学大纲制度也并不适合普通学生,比如公共体育课的排球内容,因为要考对墙传球,学生们就天天练对墙传球,这能有乐趣吗?对于普通大学生而言,他们根本不需要花那么大精力掌握基本技术,这种教学方法是用来教专业运动员的,不是用来教普通学生的。”

    1994年,陈小蓉向学校提出了进行体育课改革的请求,“不改的话,学生永远不会喜欢体育课。他们平常不愿意上体育课,又必须达标,等到体育课考试时,只能临时突击。如果学生的身体承受不了突然增大的运动量,是很容易出事的。”

    1995年,陈小蓉借鉴澳大利亚悉尼大学组织学生体育俱乐部的办法,在时任深圳大学副校长章必功的支持下,开始在全校试行学生自主选择体育课内容的改革。每个学生可以在学期开始前自主填报3个运动项目的志愿,学校体育部根据学生上报的志愿顺序,尽量保证学生能选到自己最喜欢的运动项目作为体育课内容。

    当时,学校的体育老师中有八成是练田径出身,但学生首次填报志愿后,全校只有两个学生选择田径,这些体育老师不得不进修其他运动项目。

    深圳大学体育课的改革自然会引来教育界保守派的反对。陈小蓉回忆说,有人向学校领导甚至向教育部打小报告,说深圳大学体育部在搞资产阶级自由化。章必功为此到学校食堂去做调查,随机询问学生是否支持体育课改革,结果被问到的学生全部表示喜欢新的体育课。既然学生都欢迎,学校就坚定了改革的信心。

    1997年,深圳大学完全淘汰了原有的体育课教学模式,全校学生都以加入体育俱乐部的方式上体育课。体育课成绩的考核办法也随之发生了根本改变。让很多学生头疼的长跑、仰卧起坐等考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只要一个学生一学期体育课的出勤率达到70%就能及格,想取得更好的成绩,则需要通过参加体育俱乐部的比赛去获得积分。

    陈小蓉回忆说,体育课改革后,学生们焕发出的运动热情让人吃惊,“体育课下课时,学生还不走,说‘老师你先走,我们再玩儿会儿’。学校的各个体育场馆都特别热闹,因为学生参加体育活动的积极性太高,教务处甚至曾要求减少体育活动,这跟我刚进校时的反差太大了。”

    2007年至2009年,陈小蓉曾对全校学生使用健身一卡通的情况作了3年的统计,结果同样让人吃惊。

    陈小蓉介绍说:“学校发给学生的健身一卡通里预存有200元,这个钱只能用于体育场地的消费。学校所有的体育场馆在上午都是免费向学生开放的,因此,学生刷一卡通参加体育活动的记录只反映下午和晚上的情况。2007年至2009年,我们的学生约有两万人,学生每年刷一卡通的次数分别是26万、35万和42万人次,这些数据反映出深圳大学学生对参加体育活动有着极高的积极性。”

    在深圳大学,没有人去刻意关注反映学生体质状况的各项指标。在这里,学生既毋须为跑多少米,做多少个仰卧起坐或引体向上去搞突击,也不必在意自己的肺活量大小或耐力、爆发力的测试数据。“体育课对学生的影响应该从长远看,如果学生在大学里能把某项运动当成一种兴趣爱好培养起来,这对他们今后的人生发展是很有帮助的,这才是我们最关注的。”陈小蓉表示,如果学生为应付体育考试和体质测试,临时突击一下,考试成绩和身体素质指标也能暂时提高,但这样的体育考试成绩和体质状况数据,又有多少实际意义呢?

    这几年,陈小蓉发现,一些已经毕业的学生仍在关心甚至参与学校体育俱乐部的各项活动。这些学生并未因为离开校园而中断体育运动,体育运动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一部分,而这种运动习惯正是他们在大学期间养成的。

    深圳大学的体育课改革并非十全十美,陈小蓉也有苦恼。大学里并不缺少对体育运动有兴趣,同时又具备较高运动天赋的学生,这些人是培养大学高水平运动员的希望。在深圳大学,部分体育俱乐部已经具有向更高水平发展的需求,但最需要的高水平教练却很难引进学校。陈小蓉认为:“中国的大学还没有建立起一套教练员晋升通道,大学里有教授、研究员等职称,却没有教练员的职称系统。教练员进了高校,将很难获得高级职称,这直接影响到教练员的待遇。”

    不过,要想为高校教练员建立一套晋升标准,还需要国家相关主管部门的支持。 

    本报深圳8月15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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