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斌的长篇作品《农历》近日被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以来重印四次。这一部主张安详、宁静、纯净的作品,在一个熙熙攘攘、人心浮动、尘俗喧嚣的时代,其鲜明的主张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挑战性。
《农历》以两个乡村孩童的眼光为主线,以中国传统农历中的节气为章节,展示渐渐消弭的中国传统乡村文明,显示天人合一的人文理想。其本质是对疯狂侵袭而来的商业文明的抗争,是对平静安详的心灵坚守,是对田园理想之生活信念的呵护。
它本身不具备畅销的元素。它的奇特之处在于直面“喧嚣与宁静的挑战”:当今中国社会生活里,有尊严的、宁静的、安详的东西越来越少,能够引起人们敬畏之心的东西越来越少——过去有尊严的今天大都没尊严了;过去敬畏的,现在大都不敬畏了。这就是一个价值混乱的时代。《农历》恰恰要重新唤起敬畏之心,唤起天人合一的诗意,唤起吉祥感——回到自然,回到天然。它为焦虑的时代、为缩略的时代、为浮躁的灵魂,提供一份恍若隔世的久藏民间的清凉剂。
《农历》提倡的是一种价值。它唱的不是挽歌,它在追求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农历精神”的归来!它写道:“任何外在的光明都是不长久的,靠不住的,一个人得有自己心里的光明”。
作品浸透了中国传统的农业文明的理想主义。它的情节是匀速推进的。它呈现了父慈子孝、长幼有序、舒缓田园的人伦敦厚社会。这个书出现最多的词一个是“过去”,一个是“老家”。它的理想是指向传统的。它暗藏的锋芒在于:写到都市里没地方跪拜,没有理想的寄托地,找不到祭祀的地方——人们的理想和信仰到哪里去依托呢!
国画大师黄宾虹说过“画贵有静”。作品在语言上自始至终营造了一种安静的、诗化的氛围。在这种氛围下,随便一章节都可以拿来欣赏品味。它是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提炼出来的一个精神的世界、艺术的世界、想象的世界。它令人心灵安居。
书中实际上主要有四个人物。大姐出嫁了,大哥也不在家,就剩下父亲、母亲、五月、六月——这四个人物,父亲的角色特别重要。父亲实际是传统文化和风俗的化身,他什么都知道,连《千家诗》、《百家姓》都知道,整个人是勤劳的、温情的、有耐心的。六月是一个刚刚开启童蒙的孩子,他对一切感兴趣,他有一个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父子对话的结构使该书不断地情节推进。它像是一首风俗的诗,充满着民间的智慧和诗香。
我以为,中国民间传统的生命力固然是最旺盛的,是最不容易磨洗掉的。作品也认为“农历精神”肯定要回到现实生活中,但我对此存疑。我不知道“农历精神”能不能回到今天的生活中——当今农村变得空心化,农村全部被城市化,而城市也在空心化。“农历精神”将回到我们的生活中来,是一种精神的长期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