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办学校里出来,进孙瑞雪教育机构,然后又出来自己带孩子‘在家上学’。在我原来的生活圈子里,算是特行独立了。然而,这次研讨会才真正让我看到什么叫‘小巫见大巫’……”
广州六月小学堂创办者叶万红,在博客上如是述说自己参加“在家上学”项目启动研讨会后的感受。由21世纪教育研究院主办的这个研讨会,前不久在云南大理举办。
当下,许多中国家长尤其是城市中的家长对中小学教育有诸多不满。他们认为目前学校教育中的教学内容、教学方式、教学效果、评价手段等多个方面都不能让孩子真正体会到学习的快乐,不能高速有效地吸收到有用的知识,不能掌握适应现代社会生活的学习方法。于是,有些家长用行动表达不满:让孩子在家上学或者进入私人办的私塾、学堂。
中国青年报记者了解到,目前在北京、上海、广东、浙江、江苏、湖北、云南等地存在大量在家上学的个案。教学阶段涵盖了幼儿园、小学、初中乃至高中,其存在形式多种多样:父母在家教孩子,亲戚朋友把孩子集中在一起学习,一个区域的孩子共同学习,小规模的私塾、学堂等等。其中有些已初具微型学校规模。
“在家上学”项目启动研讨会正是在这一背景下举办的。
逃离北京,办中国的“夏山学校”
研讨会的承办方大理苍山学堂,建在云雾缭绕的苍山半山腰,面朝洱海,溪流茶园环绕,再往上走就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
学堂的创办者陈阵今年初“逃离北京”,他诗意地写出了自己的想法:“为了追寻梦想的生活;为了远离都市,回归自然,有诗意的栖居;为了让孩子逃离永无止境的作业、愚蠢的考试和绝望的体制,我们逃离北京,来到大理。”
因为自己有孩子,梦想的生活里就不能没有理想教育,于是,就有了苍山学堂。陈阵只打算收15个学生,包括自己的孩子,希望他们在这里完成大学之前的基础教育。
他们具体而远大的理想是办一所中国的“夏山学校”。
夏山学校创办于1921年,是现代教育史上最著名的学校之一,作为因材施教的典范而被誉为“最富人性化的快乐学校”。创办者英国教育家尼尔认为:“要让学校适应学生,而不是让学生适应学校。”日本作家黑柳彻子所著《窗边的小豆豆》中的巴学园,就是以夏山学校为榜样创作的。
“我们可以给学生们提供最自然的环境,让他们在不打扰别人的原则下,在上大学之前学他们想学的,做他们想做的。在自然的怀抱里,在苍山洱海之间,在树林和茶园之间,在野生和放养的动物之间,在熏陶和自我探索之间,在自由自律之间,快乐学习。”陈阵在向这一目标努力。在今年暑假的入学体验班里,每天到山上采蘑菇成了学生的必修课。
陈阵到大理新结识的朋友吴刚,原来是四川西昌的一名公务员,后来辞职办起了IT公司。他的小孩早慧,上到四年级就不愿去学校读书,于是吴刚把公司停掉,带孩子客居大理。目前吴刚15岁的儿子自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知识,思考问题已经相当有深度。吴刚认为在家上学是非常高效、放松的学习方式,儿子在家读书,经常四处游学结交朋友,孩子也有足够开阔的视野。
“现代孟母”做成小学堂
叶万红被自己的父亲称为“现代孟母”,为了给孩子寻找适合的幼儿园,这个师范专业毕业、曾经当过公办小学校长的母亲在广州搬过四五次家,在幼儿园附近租房住。今年,孩子要上小学了,却找不到满意的学校。在几位家长的鼓励下,她把家里的房子卖掉,租一套一层的房子办起了学堂。
“现在我想明白了,教育就应该像妈妈给孩子做的饭一样,是营养的、可口的、温馨的。”六月小学堂的教学内容依据国家课程标准,但不是整体推进,而是每天给每个孩子制定一个学习目标。每天上午是知识类课程,下午则是美术、音乐课,所有课程都不是讲授式的,而是老师和孩子们分享的方式。
像叶万红这样,因为孩子到了入学年龄,但苦于找不到满意的学校,几个家长自助教学,或者干脆办成小学堂的教学形式,目前在各地都开始出现。以北京为例,城区北部的天通苑和回龙观地区是这类小学堂的集中地。
日日新学堂就是4个家庭为了4个孩子读书、在2006年互助办起来的小学堂。现在日日新学堂在沙河边上建起了一座法式校舍,幼儿园部有100个孩子,小学部有50个学生。
虽然已经发展成了学堂的形式,但家长自助的特点并没有改变。日日新学堂的家长经常参与学校的事务。
“达到国家规定的课程标准是我们最低的教学目标,我们的课程体系和效果其实超越了新课标。”校长王晓峰说。
“我们的学堂不是传统私塾,不是家庭学校,不是工业化结构的公办学校,而是一个要走出一条新路来的有个性的学校,将西方的理性精神和东方的感悟式教育结合在一起,实现一种‘真’的教育。”王晓峰认为,公办学校的大班教学、齐头并进、标准统一的方式已经不能满足今天家长的需要。
教育需求多样化催生“在家上学”
让众多在家上学或者互助上学的家长聚到大理的,归功于一位叫徐雪金的浙江人。他在义乌创办了“在家上学联盟”的网站,网站上不仅有各类教育信息,还有以城市为单位的分论坛。
徐雪金在论坛中这样自我介绍:“我,一妇男,带两个自己的孩子和外甥在家上学。大女儿7岁,不上小学;小儿子2.5岁,不上幼儿园;外甥3.4岁,不上幼儿园。”
“在家上学”研讨会最小的一位参与者是刚刚年满12岁的袁小逸。她一个人从义乌坐汽车到杭州,坐飞机到昆明,然后转乘大巴车坐了4个小时到达大理。
“我也到学校上过一两个学期,后来不愿去了,学得太慢。”袁小逸在父亲的指导下,不仅已经学完了初中课程,还写了自传《私塾女孩袁小逸》。她还是一名小先生,从4岁起就教同龄小孩,如今在父亲创办的学堂和网上课堂教英语。
网络时代应重新审视家庭的教育功能
有意思的是,选择在家上学的实践者中,男性占了大多数。
“这次前来聚会的‘在家上学’践行者,以爸爸居多,让我看到了男性力量的睿智、大气、承担与使命感!”叶万红感慨,她的老公也已辞职参与学堂建设。确实,在家上学公认的几位“领袖式”人物,都是父亲。
在21世纪教育研究院的研究人员看来,父亲更多参与孩子教育是网络时代的一个新信号。在工业化社会以前,下一代的教育主要由家庭完成。工业时代的社会分工细化,学校教育一支独大,传统的家庭教育逐渐衰弱甚至被忽视。进入网络时代,生活及社会交往方式发生变化,信息和知识的传播、获取方式也发生了重大改变。于是,家庭教育的功能被重新正视。
王晓峰的观点是,工业社会之前,教育是进行全人教育,而到了工业社会,由于学校的兴起,教育就变成了技能教育,学校的功能也只是知识传承。
“目前,我国‘在家上学’的实践在教育理念、内容、方法上呈现多元,但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重视家庭教育的价值,重视家长的直接参与,强调对儿童的爱和尊重,实施以每一个学生为本的个性化的教育。”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杨东平说,“这一实践顺应了社会结构分化、教育需求多样化的发展趋势,对于增加教育的选择性、丰富性和提供高品质的教学,满足不同群体的教育需求具有重要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