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等的旅游界

    这个世界是不平等的，旅游也一样：绝大多数的旅游资源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不发达国家的旅游开发过程往往服务于发达国家旅行者的需求；而旅游开发所带来的经济效益却很多时候不能惠及当地百姓。

    甚至有人怀疑，来自西方的旅游从业者在第三世界的角色，与他们几百年前的殖民者前辈没有本质的不同。他们在当地扶持一定的代表，开发旅游产品，大头归自己，中头归代理，剩下极少的归百姓。而当地百姓所给予他们的，却远远超出得到的回报。

    在大洋洲的汤加，美景和鲜活的土著民俗满足了旅游者对神秘与狂野的想象，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用嘴攫取着当地十分稀缺的食物资源，用相机搜罗着土著人的和谐生活与笑脸。他们的到来为主人们打开了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窗口，货币资本随着旅游者涌入，的确促进了当地的经济发展。

    但人们并不开心，除了大量游客占用了本身匮乏的食品供应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们在旅游者眼中的地位非常卑微。汤加在很多西方旅行者眼中只是一个“文化动物园”：那里没有人，只有一片想象中的原始幻境，当地土著不过是这种幻境中的一环。有人类学者曾说：“当载满游客的游轮到港之时，这里的居民会非常兴奋；当它离港的时候，居民们会更加欣慰。”

    这就是当代旅游业不能承受之轻。这种不平等其实怪不得旅游本身，但旅游完全可以做得更好，让世界少一些不平等。

    美国阿拉斯加州，有16%的人口是原住民，州政府通过一系列政策，鼓励当地社区保存传统工艺，并以此促进旅游业的发展，取得了良好的效果。在传统工艺的保护与旅游开发之间，当地人找到了一条两全其美的道路，两百多个分散在各处的村庄建立了一个联合体，相互交流经验，共同探讨策略，并及时解决问题。这样，在任何一个地方发现的问题都能及时反馈到其他村庄。这种传统又现代的沟通合作方式，有效保证了旅游业的发展与本土文化的保存。旅行者至此不仅满足了文化猎奇的心态，同时也能够体会社区自身的生命力，再有文化偏见的人也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但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地方并不具备阿拉斯加原住社区这样的合作意识，激烈的竞争导致旅游开发的无序和恶性破坏。在中国南方某世界遗产地，甚至曾经发生过切断公路以阻止游客前去邻县参观的事件。因为旅游早已成为一片相互纠缠的利益网络，一方面，旅游体现着社会的不平等分层，另一方面，手握旅游资源的人由于利益的驱使加速着社会不平等的运转。

    笔者以为，解决的办法有一个，就是让不公从内部瓦解。每一个社会都有自身的不平等机制，旅游如果能够对此进行改变，便会激励社区内部的自信与团结。生活在危地马拉的库纳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在过去，如同大部分其他文化一样，这里的女性没有任何社会地位。但在二战之后，由于西方游客的进入，女性在经济社会生活中开始扮演重要的角色。她们华丽的民族服饰提升了库纳女性在游客心中的形象，女性手织的民俗工艺品“莫拉”也被游客所青睐。正因如此，女性的社会地位大大提升，男人们也乐得于此。难怪有的旅行者从库纳回来后感叹，那里的女人散发着充满自信的美。

    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危地马拉原住民和女性解放运动的代表人物图姆曾说：“我们不是历史的传奇，不是丛林中的废墟，不是动物园。我们是人，是需要尊重的人。”旅游是一把双刃剑，如何让旅游所带来的收益惠及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是一个永恒的社会课题。

燕海鸣 来源：中国青年报

2011年09月16日 12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