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或是富裕,宁静还是喧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家园。不管走多远,它都是最后的港湾。然而,你有没有想过,给予你庇护和力量的这个地方,有一天也会变得脆弱和危险,你必须去守护甚至重建它,否则,在不知不觉间,你或许就失去了它。
失去家园
对于河北赤城人来说,家已经不再是他们熟悉的那个样子。
自打这个国家级贫困县去年被划入“环首都经济圈”,房价就一路飘红。曾经房后就能看见的青山,逐渐被挖掘机、推土机和塔吊层层遮掩。新开盘的楼盘广告语用“高尚”和“品位”吸引着潜在的购买者,只是对于仍然有着数十个贫困村的赤城人来说,突然到来的这番盛景,让他们有些无措。
只在报纸上看过“北京房价高”的赤城人没有想到,这么快也要为房子发愁了。如果按照每平方米均价4000元来算,一套80平方米的房子也要30余万元,就算对于月收入1000余元的县城人来说,也承担不起。“简直是天文数字。”一位村支书忍不住这样说,如今,村里的年轻人想要在县城买套婚房,成了天方夜谭。
陌生炒房客的到来,让小城的宁静不复存在。也许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件好事,贫困县终于有了起色:物价上涨了,征地价格提高了,县城有房有地的人,可以一夜暴富了。
只是,这些“起色”对于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只是抽象的数字而已。一座并非为他们铸造起来的陌生的新城市,本来也和他们并无太大关系。谁是这里未来的主人翁,尚未可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住在这里的人们就快要失去他们的家园了——尽管它就在这里,而且正欣欣向荣。
摧毁家园
48岁的长春市民刘淑香死在了自己家中。那晚,数百名强拆人员带着18台钩机,冲进了尚有11户居民居住的棚户区里。刘淑香被掩埋在了瓦砾下面,然而,姗姗来迟的警察却相信了“楼内无人”的说法,直到第三天下午才把她挖出来,那时她早就没有了气息。
最近,国家四部委通报今年上半年11起强制拆迁致人伤亡案件的调查结果,刘淑香的死成为其中的“典型案例”,登在国内诸多报纸的重要版面。然而在家门口长春,人们正为“1800名村民终圆大桥梦”庆祝着,她的名字只能蜗居在地方党报第八版上。
长春媒体低调地想让这伤痛尽早过去。然而这种痛感却不合时宜地在其他地方得到移植。就在四部委通报前几天,北京丰台区一位74岁的老人也因为强拆死在家中。那天早上,被玻璃破碎声惊醒的她,看到女儿的手指被砍掉了3根,瞬间晕了过去,随后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去世。
家不再是避风港,反而成了风险之地,睡眠也成了冒险的事业。很多人把四部委的通报视为一种重建信心的积极信号,当推土机可以轻易地推倒眼前的一切障碍时,别让优雅地入睡、有尊严地醒来成为一种奢望。
守护家园
如果高铁胆敢侵犯他们的家园,苏萨谷的村民可不会把这庞然巨物放在眼里。
从法国南部到意大利的这条山谷里,反对意大利高速铁路工程计划的旗帜随处可见。这条投资284亿美元的高速铁路建成后,将成为意大利西北部的重要国际贸易线,可以为附近带来8000个就业机会。作为代价,铁路沿线的村庄将告别过去的生活,取而代之的是噪音、震动以及山体里有可能暴露出来的石棉污染。
村民们的抗议已经持续了快20年。如今,一位叫里凯托的抗议者都已经退休了,但他仍旧每天到石头佛龛前,祈求造物圣神降临,赶走“敌人”,赐予宁静。像里凯托一样的人在苏萨谷还有许多,他们成立了自己的组织,有自己的旗帜、宣传册和歌曲,甚至连镇长都加入了抗议队伍。
此时,家的概念已经不再局限于具体的一间房子,它是整个苏萨谷,是一个抽象却与每个人利益相关的共同体。在这场守护家园的战斗中,没有谁可以是局外人,这种集体认同感在20年间越来越清晰了。“这场战役我们绝不能输。”刚刚从书包里取出抗议条幅的里凯托说完,扶着手杖大口喘起气来。
也许若干年后,飞速即逝的火车会带走沿线这些抗议旗帜,就像这个故事终将被遗忘在新闻纸里。可对于苏萨谷的居民来说,只要曾经生活在这里,这片土地就永远不是一个简单的地理名词。即使火车的轰鸣声再大,也无法掩盖他们曾为家园呼喊的那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