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一丹：别用文件语言对老百姓说话

    “早年的《焦点访谈》得罪过大家吗？”中央电视台主持人敬一丹一出现，就带来一种轻松愉悦的气氛。

    这是全国新闻发言人业务培训班，由新闻出版总署教育培训中心主办，已经进行了9期类似培训。此次，主办者特意约请了敬一丹，让她从媒体的角度讲授一下“官员应该如何在镜头前表现自己”。

    在敬一丹眼里，记者和官员既不是敌人，也不是亲人，而是对手的关系，可以互相激发，进而实现深层次的沟通。

    “记者是站在你对面代表公众提问的人，没有义务替你藏拙护短，你说的任何话他都可以传播，甚至你说的过激言论。”敬一丹说，记者与官员因各尽其职而相遇，他们不会像亲人一样利益高度一致。

    敬一丹说，新闻发言人和记者一样，在本质上都是职业的沟通者。再有力度的舆论监督，目的都是为了完成沟通。

    针对当今社会矛盾普遍、突出的现实，敬一丹用“白天不懂夜的黑”来感慨社会太需要沟通。“如果社会提倡沟通意识，多一些善于沟通的人，很多冲突隔阂是可以避免的。”在培训班上，敬一丹以她在电视台工作多年的经验积累，为学员应对电视记者采访，达到有效沟通提出很多建议。

    很多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没有时间意识，像背书一样说个10分、8分钟，让记者回去要花大量时间剪辑。对于这种情况，敬一丹说：“这很‘危险’，你说的话很容易被断章取义，但不是记者诚心要断章取义，是你把断章取义的可能给了他。”敬一丹说，因为电视播出的长度很有限，必定要剪辑，如果官员在发言时组织语言不够精当，在剪辑过程中就有可能把最重要的内容剪掉，因此，发言可能被误读，曲解随之而来，麻烦也随之而来。为此，敬一丹向学员建议，“最好的办法是你自己把语言组织得精到。”

    老百姓经常批评一些官员不说“人话”，专说官话、套话、大话甚至假话的现实，敬一丹认为，这是因为很多官员都习惯于说书面文字、官方语言、文件语言而造成的。

    敬一丹坦言自己早年当记者时也有过采访失败的经验教训。喜欢下基层采访的敬一丹曾一度以为自己很会和农民说话，也很懂得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但一次采访经历却“教训”了她。有一次，她到山东采访一位养猪协会的会长，之前特意找专家了解，做了很多功课，对农民自发成立的产业协会做了很多了解，自己觉得心里已经很有底儿了。但采访一开始，她刚问了一句“您的养猪场辐射了多少农户时”，被采访者就摇头表示“记者同志，您的话我听不懂”。他说，“我不知道什么叫辐射。”敬一丹头一下子就大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采访一度中断。最后还是那位会长一句“你别管我叫会长，我就是个养猪头儿”使她茅塞顿开，她一下子找到了“辐射”的替代问法，“那你这个养猪头儿管着多少家？”采访才得以继续。

    敬一丹说，人要对自己的语言惯性有一个自醒，很多人一张口就带着自己的语言惯性，却发现不了自身的毛病。不管是记者还是官员，都不能把开会的语言直接搬到媒体面前，更不能用公文语言对老百姓说话。

    什么样的状态是镜头前最好的状态？敬一丹认为，作为被采访者，既要积极，有讲话和说服人的欲望，又要放松，有“谈性”，能够调整自己，收放自如，而不是僵持、亢奋。积极放松相辅相成，才能形成一种良好的镜头前状态。

    敬一丹说，记者不妥当的言行常常会妨碍被采访者保持常态。她举例说，有一位央视记者曾向一位专家提出很外行的问题，被专家直接顶了回去“先做点功课再来采访我”，记者当时感觉很尴尬。当被访者遇到不太专业、一开口就说外行话的记者时，就会影响到其谈话欲望，而使采访没有“谈性”。敬一丹建议，在遇到这种缺少经验、不太专业的记者时，被采访者可以委婉地提出恰当的建议，也不必表现得特别反感。

    “现在媒体空前发达，但个别媒体在采访的过程中却充满小报作风。”敬一丹直言，有些记者在采访的过程中明显缺少善意，提问带有挑衅。白岩松有次签名售书时，面对某记者故意刁难的问题，只看了记者一眼，并没有直接回答记者的问题，第二天却被记者以“这位著名的节目主持人白了记者一眼”为题“恶语”见报。

    她还特别强调，她所提的小报不带歧视性质，不是从发行量看，而是指唯恐天下不乱、缺少负责任态度的报纸。“遇到这种记者，如果你被激怒，那你就失败了。要有定力，保持自己的状态，稳定自己的情绪。”敬一丹提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