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了孩子,女友就被冠了名。在与孩子有关的世界里,不再有人关心她姓甚名谁,别人眼里的她,只剩下一个称呼——天天妈。女友抱怨过,但最终习以为常。某日饭桌上,女友抓起电话,张口就说:“我是天天妈……”大家都笑:你还有自我吗?名字都被女儿侵占了!
每次出席老公的活动,朋友李就成了“凌夫人”。在老公的圈子里,她被堂而皇之冠了夫名。就算老公每次刻意强调:这是李,我太太。可是没用,人家端起酒杯,一句“凌夫人”,朋友的名字就被淹没在一杯酒中了。朋友打定主意,在下一场局里一定扳回自己,赢回名号。
似乎一个不留心,我们就被家人偷走了名字,成为藏在他们身后的那个人。在以家人为坐标的参照系里,你不再是你自己,而是家人的一个分支。如果他们是A,你绝对不是B,最多是那个A’。难过吗?有点儿。在自己的世界里光明正大地活了30年,突然成了别人的附属;最终多半也认了,毕竟唱主场的是自己的家人。
我们也会很自然地称呼别人“××夫人”、“××先生”、“××妈妈”、“××爸爸”,常常没有恶意,有时是出于习惯,有时是随了大流,有时仅仅是便于记忆,我们忘了,被别人指代时,那种小小的不悦,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有。
先看看哪些时候,我们容易被冠名。
家庭中实力较弱的那个人,容易被冠名。一个家庭,在你眼里是几个独立的人,可是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头上要盖一个戳,姓氏无疑是首选。两个人中,如果其中一方是绝对的领导、业界的权威,另一方常常会被想当然地覆盖掉。仔细想想,你多半不记得领导太太的名字,也常常不知道导师夫人的姓氏,更对一个女强人的老公没什么印象,无他,实力赢得冠名权罢了。当然,这个实力,可以是经济实力、家庭地位,也可以是个人魅力、话语优势。有的人最初就闪亮登场,让别人一下就记住了你;也有人通过个人气场,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让人忘了你都难。邓文迪不就是一个典型吗?在公开场合,她凭借自己的实力,已经成功地去默多克化,“邓文迪”三个字从容地走出了附属的窠臼。
在对方的交际圈里,我们容易被冠名。结了婚组成家庭,难免要闯入对方的交际圈。就算你不大乐意,那些“携家眷出席”的场合,你也不好永远缺席。“这是××的夫人”、“这是××的先生”,我们常常被这样介绍。其实也没错,在这里你的身份就是家属,最安全的表现是演好配角。当然,如果你不露痕迹就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下次是响当当的主角,那也无妨。公共空间里,谁也不一定非要压着自己的性情,藏在别人身后。只是,别忘了看看被抢戏的那个人,如果人家觉得你是在给他加分,当然皆大欢喜;如果人家觉得被挑战了,你还是低调些的好,要知道你越出彩他的压力就越大。如果有一天,男人在自己的圈子里,变成了被你指代的那个人,我想,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吧。
在孩子的世界里,我们常常被冠名。你在自己的领域里名头再响,到了孩子的世界,不过是世上最普通的父母。老师说,“谁谁的家长,你来一下。”家长们之间打招呼,“你是那谁谁的爸爸吧?”当然,最多的是妈妈们之间,交战回合了好多年,对你到哪儿过周末、吃什么了如指掌,可是似乎没人关心你的真实姓名。你们手机里常常有这么一栏,××妈妈、××家,可是要真输入人家的尊姓大名,等要找这个人的时候,脑子里八成是盲区。没错,家长的交往始于孩子,中心是孩子,那么让自己冠上孩子的名,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女友说,最搞笑的是,小朋友也忘了叫她“阿姨”,因为叫“阿姨”通常没人反应,但一句响亮的“天天妈”!自己绝对回头。
家庭冠名权之争是一场虚拟战争。这场貌似家庭内部的战争,其实与家人之间无关。就算被冠了名,其实那不过是外界对你的一个称呼罢了。这个称呼不一定是势力的象征、重要性的比拼,不过是个代称,而且这个代称具有转移性、阶段性,某一天你突然发觉,其实根本没有战争,你需要的,只是换个视角。
家庭冠名权之争也是一场自我之战。有的时候,你铆足了劲儿,发现根本没有对手。你真正困扰的,是自己内心的不确定性;你刻意强调的,是自己最怕丢掉的。等有一天,无论身在哪儿,无论被哪种关系所标定,你都觉得无所谓,你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自己,你还觉得,有人能把你的名字偷换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