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的花朵

    读书的时候住宿舍，六个女孩子，关起门来便自成一个小天地。

    三三喜欢化妆，每天临睡前在楼道里贴黑色的白色的绿色的面膜走动，经常吓到别人，她自己却美其名曰“聊斋里的美艳女鬼”。小四热爱音乐，周末的时候站在阳台上看到有帅气的男生经过，便学古代抛绣球招揽夫婿的富家小姐，主动抛下媚歌。于是我们可以尽饱眼福，欣赏那些忍不住停下脚步给223宿舍以深情瞩目的男生。

    老大最有范了，她家离学校很近，每个周末她都回家改善生活，再回来的时候，也总不忘带回大堆的零食给我们解馋。老二钟情明星八卦，熄灯之后的卧谈会上，她能将明星们的情史讲得栩栩如生，还擅长启发我们对于爱情的感觉，又拿自己与男友的甜蜜幸福举例，引导懵懂无知的我们向爱情的高地靠近。

    我们分享可以分享的一切。眼霜、方便面、裙子、水果、小道消息、发夹、长筒袜。偶尔也有真正的争吵，像过家家的小女孩，为了一点胭脂或者口红而抱怨对方小心眼，或者因为各自喜欢的明星而红着脸争辩，又为晚会上那个帅气的男主持多看了谁一眼而争风吃醋。这样的小纠纷，每次都会由老大出来解决和安抚，调解好了，两个女孩子又亲密无间，全然忘记了就在一天前还横眉冷对，互相指责。

    如果老大自己跟谁起了摩擦，那我们其余4个人便成了法官，坐在宿舍里，对老大的“罪行”进行公开审理，并最终给出一个令其无法“上诉”的结论。你一言我一语抨击老大的时候，我们还不知羞耻地吃着她老爸送来的糖炒栗子、大枣和木瓜。有时候正在“审讯”，老大的老爸打来电话，问我们有没有吃他买的零食。六六总不忘了夸几句：“老爸真好，从来不会让我们的嘴巴闲着。”老大在一旁听了，白她一眼，恨恨道：“小心我告状，下次连栗子壳都吃不到。”

    当然知道心胸宽广的老大永远都不会在“我们的老爸”面前说一句坏话。后来，我们都谈了恋爱，她一个人落了单，常常寂寞地出入食堂与图书馆。卧谈会上我们说起初吻时身体的战栗，她蒙头假睡，还故意发出轻微的鼾声。这时候的她，依然毫无怨言地收拾我们去约会时留下来的乱七八糟的宿舍。

    毕业的时候我们的爱情或开花结果，或劳燕分飞，只有老大，从未被爱情光临过。她是最后一个离开宿舍的，一个个将我们送走，并收拾我们留下的最后的狼藉。三三将一套法国的化妆品送给老大，而后抱着她哭泣。老大说，哭什么呢，哭花了脸，聊斋里的女鬼就不香艳诱人了。小四录制了一首歌，献给我们共同的“老爸”。老大听了，酸酸地说：“老爸被另外5个女孩子这么喜欢着，我真的有点吃醋了呢。”失恋的六六说，嫁人就嫁老爸这样的人，娶妻就娶老大这样的妻。老大在小四的歌声里捶了六六一拳，没说话，眼泪却哗哗地流了出来。

    我们就这样分开了，天南海北，再也没有回过223宿舍。老大曾经偷偷回去探访过那间温暖的屋子，她说，还能闻得到糖炒栗子的味道，那么清晰，而且香甜、芬芳、热烈，像夏日里伤感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