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新兵连的日记（之六）

    1月27日

    记者1个多月的“新兵”当下来，发现跟新兵最没距离的干部就是15连副连长赵建平了。

    看到他仅穿着秋衣查铺，魏剑招呼他进被窝来热乎热乎，他真就钻进来和魏剑头靠头聊起来；看到他在寒风中不戴手套指挥，伍荣龙撩起上衣，唐突地抓着他的手直往怀里送，他也不拂好意，美美地暖会儿；孙梦霖发烧了，他倒上奶茶，泡好面，给他送到床边，还用脑门贴着孙梦霖的额头试体温。

    从士兵中提干的赵建平是媒体宣传过的全军典型，他在新兵连并不担任职务，但却是最常出现在新兵身边的连队干部。

    “副连长，给我们讲个故事吧，不然我们睡不着。”熄灯后，新兵们常常缠着来查铺的赵建平讲故事。从连队见闻到退伍后应聘就职，赵建平的故事讲不完。赵建平觉得，这种手电筒光中的轻松互动，在引导新兵求进步的同时，也让自己观察到每个新兵的性格和想法，算是为以后的谈心提前备课。

    今天晚上，他给新兵讲的是劳动要有标准意识的问题。从日本邮电大臣洗宾馆厕所干净到能舀起马桶的水就喝，讲到15连老兵王素军洗连队厕所干净到敢于舔小便池壁。“副连长，下连后能安排我打扫厕所吗？”赵志勇自告奋勇。“欧了，敲定你这个‘所长’了。”赵建平幽了一默。

    说起带新兵，赵建平很有感受。2010年12月，他从石家庄机械化步兵学院毕业回到老部队，就被任命为新兵5连3排排长。“我是从战士中出来的，对兵有感情，也了解兵的想法。”

    他把40个新兵的名字写在大气球上，挂在床头，只是为了让他们时刻在自己视线之内。2011年的除夕夜，新兵王依明、何友谊跟家人通完话就掉泪，两人都往赵建平怀里钻，嚷嚷着不想当兵想回家。赵建平一手揽一个，紧紧抱着他俩，左抹鼻涕右擦泪，直到把俩小鬼哄得破涕为笑才松手。

    与班长一对一谈心时也不愿多说半句——对内向的新兵，赵建平有他的绝招：卧谈。新兵小王屡屡犯错，班长怎么也问不出原因。赵建平跟他一卧谈才知道他家发生了巨大变故，而在此前的种种调查和问话中，小王对此都绝口不提。一天，小王在食堂吃饭，吃着吃着就哭出声来。赵建平带他避开惊讶的众人，围着无人的小树林走了一圈又一圈，小王的心扉彻底向他敞开。

    兵心摸清了，工作就有了路子。爱哭的小王不招人待见，赵建平就发动其他新兵有意识多跟他说话。小王在学习和训练上都是困难户，赵建平注意到他有表演欲望，就设法创造机会让他多被大伙儿注意到。这不，在今年15连的春晚上，小王表演的东北二人转赢得了满堂彩。

    当兵一阵子，做人一辈子；不仅做好兵，还得做好人。赵建平特别重视从小事中教给新兵做人道理。“爸妈的脚穿多大号的鞋？爸妈喜欢穿什么款式的衣服？”赵建平的20道题问下来，新兵们明白了自己平时对爸妈的忽视。去年春节，赵建平带的新兵人人都为家里寄回了津贴，“亲情教育见效了”。

    “你给我足够的勋章，我可以征服全世界。”赵建平一边说一边朝记者一翘大拇指。2011年的春节，有些孩子气的新兵吴思明收到赵建平送的红包，内装悄悄话一条：“从一名孩子到一名战士，中间的距离你要深思。凭你的聪明才智，当一个好兵，绝对没问题。”那个春节，每个新兵都收到这样一个红包，每个红包里都有针对本人特点的鼓励。

    2012年的春节，赵建平又为新兵3排的34名新兵各创作了一首诗，并把新兵的名字拼到诗中，当众一首首诵读。“当兵就为（魏）当将军，当不成将军也要当将军手中的一柄利剑。”读着赵副连长写给自己的诗，魏剑自感倍儿有面子时，也在琢磨其中的道理。

    “把心放在兵上，把兵放在心上。”这是赵建平常念叨的话。新兵们都不知道他的辉煌历史，只知道，这个干部就像自己的大哥哥。

    1月28日

    “咱今天在这儿认个亲，我最大，就是你们大哥了。”张安春班长举着饮料对全班说。大年初一晚上，在班排房铁架床间，10个迷彩马扎拼出来的矮桌上，密密麻麻摆着各式肉菜，火锅冒着热气。8名新兵按岁数大小依次排序，“为咱九兄弟干杯。”顿时，一片叮当声。

    “班长，让我们给嫂子拜个年吧。”赵志勇一肚子心思直往外冒。班长却难得害羞起来，推辞了半天，拗不过大伙儿，他拨通了电话。

    “嫂子，我是张班长带的新兵！”电话在大伙儿手中转了一圈，各地口音间，班长被夸得满脸潮红。

    烟花炮竹、饺子、年夜饭、看春晚、守年夜、春联、红灯笼，在家过年该有的“年味”部队都有，可这些并不是新兵最在乎的。在部队过的第一个年，新兵们更在意的是归属感。

    “看谁第一个抢到笤帚。”大年初一一清早，吃完饺子的新兵们打着饱嗝，一头扎进寒风里。不知谁先吆喝了声，一群小老虎“嗷嗷”地就扑上前去，在广场上打扫卫生的老兵们颇为意外，牢牢护着笤帚，不舍得让新兵干。

    入伍以来，新兵就一直未打扫过除自己班排房之外的卫生。“过年了，该让老兵歇歇了。”从大年初一开始，老兵负责的卫生区，从食堂、走廊，到厕所、水房，都一一被新兵们接管。

    游园会上，新兵们拿手榴弹当保龄球打，只见玩的人左右比划，一旁的战友七嘴八舌为他出谋划策。15班的贾明轩对我说，参军前逛庙会时他也玩游戏，花钱不说，也没这氛围——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成排的战友为他呼喊。他感叹，从来没有和这么多同龄人一起闹过年。

    1月29日

    当赵建平副连长宣布让新兵首次参与到15连的“全能班团体对抗赛”时，没人会想到初生牛犊能把老兵掀得人仰马翻。

    此前，15连已举办过两届“全能战士”比赛，8人就5个项目厮杀后，决出1名“全能战士”。

    这一次，赛制有了根本变化，参赛方由个人改为团队，新老兵各派出5支参赛队。比赛设有两个全能班奖和训练精兵、内务标兵、学习标兵、阳光士兵4个单项奖。比赛项目有10个，训练精兵比3000米长跑、100米短跑、引体向上和俯卧撑4项，内务标兵比叠被子一项，学习标兵比理论常识和打字两项，阳光士兵比演讲、摄影和吹葫芦丝3项，全能班取总成绩前两名。从注重个人表现到注重集体，赵副连长表示，这更契合部队战斗集体的特性。

    按说10个比赛项目里，叠被子应当是老兵参赛队的最强项。要想把棉被的每一丝棉絮都压匀，离不开日积月累，老兵的那一床被子从入伍叠到现在，早已被他们治得服服帖帖。可大年初三，一匹黑马让老兵参赛队乱了阵脚。

    俱乐部的地上，比赛叠被子的选手们或蹲或坐叠得热火朝天，只见老兵两三分钟已把被子叠成样，又掏出电话卡理着被子的棱角，而此时新兵的进度还未及半。时间到，评委进场，在一床新被子前停住了脚步：14班的杨大国叠出的被子胜过了3名老兵，名列第4。

    比赛场地从俱乐部转移到训练场。13班的张京刚在3000米长跑中获得第4名，未及喘息，又站在了100米短跑的起跑线上，而其他参赛队派的是另一班人马。张京能顶得住车轮战吗？当张京的身影冲过终点线时，有5名老兵被他甩在了身后。

    比赛前，新兵们一直念叨的是“重在参与”，可今天揭晓的成绩单显示，两个全能班奖分别被一个老兵参赛队和一个新兵参赛队夺得，而4个单项奖中，新兵夺得了3项，最有含金量的训练精兵的水晶奖杯也被新兵张京捧走。这个成绩，颇令新兵班长们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