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悠

    表妹很单纯，听说我要教她些“有意思的事”，立马赴约而来。

    其实今天我的任务，是忽悠表妹。

    表妹在北京上学四年，工作一年多了，没少来吃饭。这个小书呆子智商没得说，但情商几乎没有，每次来都闹着要吃家常菜。更烦躁的是，她爸做得一手好菜，是家乡远近闻名的大厨，这导致表妹嘴很挑，横竖不满意。从经验来看，为了她来我总是忙活半天，客气一番，最后往往是一桌子菜她吃两口，留下一筐评价和一桌子碗盘要洗。

    有很多简单粗暴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比如出去吃，或者生气。但我决定，先忽悠表妹帮厨。

    先来择菜。桌上摊开一张大纸，两个小箩，一捆芥蓝，表妹端坐于前，一副即将解剖刺猬的表情，完全不知要从哪儿下手。我找了两棵菜演示着说：“你看外围这个菜叶，有点黄，也有点残，就需要剥掉，再里面一片也要剥掉，留下菜心，再用小刀削去根部外皮。”

    作为一个工科生，表妹的动手能力终于和理论结合起来了。只不过结合得太快，一分钟后，她露出“好无聊啊”的表情。

    忽悠就此开始。“这是对分类学的一次绝佳考验。”我严肃地指点她说，“你看，芥蓝是整根下锅焯烫的，但这种蔬菜根部不容易熟，嫩芽又容易烫散。你需要用小刀和手指，把所有芥蓝调整到一个最合适的堆叠状态，这样过一会儿，让菜的根部先下锅，过一会儿把嫩芽部分推下去。如何堆叠，才能让一捆芥蓝同步下水，每一根芥蓝从根部到嫩芽基本均匀受热？”

    表妹换了一脸“一定要努力解题”的表情，择菜去了。

    下一题是洗青菜。在水龙头底下处理菜心的泥灰，被我改编成了一道综合题：洗每一棵菜先要用水龙头小水高冲，以水流动力冲掉外面泥灰，但菜心部分比较嫩，高冲容易伤菜，需要控制水流轻缓，抖动菜心。求解，当几十棵小青菜在一个篮筐的时候，你又只有两只手，如何控制水流高度、流量和速度并同步洗菜？

    为了提高难度，我又加入了热水因素：现已知热水洗菜效率略高，但花费略大。如何控制热水精确使用，平衡效率和经费的关系？

    这道题难倒了取得双硕士学位的表妹。晾了她一分钟后，我给了一段求助提示：“先用清水浸泡菜体，导致外部泥灰松软，即可不再调控水流，用均量水流冲洗，腾出两只手洗菜。”

    表妹在此基础上努力“答题”，我接着忽悠。

    “同学，请问出题人考的是什么？”这是奥数冲刺班上不会告诉表妹的：为什么要合理平衡水的使用？除了不太显著的价格因素，更重要的是，从小处、无人监管处自觉保护水资源，树立良好的环保意识，不仅考验能力，考验的是理念。

    眼见着表妹若有所思，频频点头。今天我的忽悠任务第一阶段算是成功了。

    “今天第一章，关于厨房的统筹工程力学就学到这里。”我布置的一道课外作业是，反思人们在家下厨房，为洗净一根青菜或处理好火候，要用心多少，而这一切只是为了让家人、亲人和朋友获得片刻美食体验。作为食客，应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态度吃饭？

    今天吃饭，芥蓝消灭得特别快，表妹说，因为火候好，口感绝佳，“下一章主讲什么？”

    得，还得接着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