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外时,有一件事经常让人觉得苦闷:到处找不到好吃的零食。外国人在吃的方面,一塌糊涂得让人心碎。他们仿佛只有两种口味,非甜即咸,不是死甜死甜的巧克力糖果蛋糕,就是咸到极致的瓜子、爆米花。不用说,压根儿就没摸到零食制作的妙门,既不知道什么叫精良制作,也不知道什么叫滋味反复,就像一个头脑简单的傻孩子一样,以为多加点糖就能讨人欢心。
就拿爆米花来说,出了中国,再没吃过一回甜的。不管是24个小时营业的大超市,还是随处可见的路边小摊,拆开来必定是咸口,屡试不爽。我平生对爆米花的追求,不过是要求它来点甜味,但竟然一口都吃不到,最后气极了抓住一个土耳其老爹问:哪里有甜爆米花卖?老爹笑眯眯地说:我保证你翻遍整个土耳其都找不到一包甜的。旁边站着的德国胖女人看不下去了,说:我们国家倒是甜咸都有。然而我还是没有为了一包爆米花杀去德国的雄心。
爆米花已然不争气,别的方面自然也乏善可陈。在印度时,我想吃口杏仁,去超市里一问,倒是有推销员热情推销他家特产美国大杏仁。我问:熟的吗?推销员说:不熟,可是熟起来很方便。我纳闷,哪有买零食还要自己回去加工的道理?零食之所以在女人心目中有屹立不倒的位置,不就是因为它方便,不用劳心劳力制作;量小,避免了大面积发胖;味美,吃上10袋都不腻吗。于是我跟推销员摆手说:不,我要的是已经熟了的,当零食吃的那种杏仁,不是这种杏仁。这个执著的印度人忽然说,你等等。两分钟后叫来超市食品柜台的大厨,教我如何一步步炒熟杏仁。我连忙摆手:对不起,我再也不想吃杏仁了。
最后,终于摸到一家中国小超市,里面摆放着各类中国零食。老板娘是个东北人,豪爽,同时价格标签也豪爽得惊人。一包在国内卖3块钱的话梅,到了这里前面被加了一个1。然而我还是豪迈地买了两包,果然来自祖国的话梅,酸中带甜滋味绝妙,瞬间接了地气,又变成一个好吃嘴的中国人。
等回国时,正好是春节,家里摆满无数零食,从话梅、瓜子到特产红薯干,再到牛轧糖、泡椒凤爪……难怪那些拿了绿卡的中国人,都要挣扎着回国。国外有什么意思呢?吃个零食都那么苦闷。
但有两件事,让我最近琢磨是不是该戒了零食。事件一,某日我去参加张爱玲读书会,遇到一个小姑娘,大概怕大家无聊,窸窸窣窣拿出了一整袋零食,摊开来分别有玉米片、薯条、饼干、话梅、糖。众人讲着张爱玲的童年,“她父亲常对她拳打脚踢”,刺啦,有人拆了一包薯条;讲到她和胡兰成分别,哽咽着叫了一声“兰成”,姑娘们正起劲儿地吃着一种新出的雪花饼。尽管张爱玲也爱吃点零食,但如果这时候在边上听着,恐怕也要气炸:这种时候,你怎么还能吃得下饼干?
事件二,去男朋友家玩,说起来也没什么可玩,不过就是坐在客厅,吃吃东西看看电视。临走时,趁我去上厕所,他母亲很起劲儿地装了几袋零食,交给她儿子说:叫××带走。她儿子说:不用啦。我正想从卫生间冲出来帮腔,没想到他母亲说:为什么不用,我看她一天到晚都在吃。
当吃货被人揭穿时,自己总会震惊一下:原来我竟然是个吃货。但转念一想,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人各有志,有些人研究高科技,另一些人则要专门研究吃的巧妙。对我们来说,零食何尝不是一种艺术?
毛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