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问考研英语大泄题

    3月7日上午，教育部部长袁贵仁就考研英语泄题事件作出公开回应，这一事件不再“疑似”，再次引起舆论的广泛关注。

    中国青年报记者3月15日获悉，考研辅导机构启航教育集团涉案，两所地方分校的负责人被警方刑事拘留；教育部将在复试中采取补救措施。

    但此次研究生考试泄题的范围究竟有多大？泄题的源头究竟在哪里？如何及时进行补救，维护考试公平？考生对此依然是一头雾水。

    泄题涉及多个城市

    1月7日，2012年全国硕士研究生统一入学考试开考，14时至17时为英语科目考试时间，但有考生却在13时左右接到来自据称是“启航教育”提供的答案。

    这张由号码02035744062于1月7日中午时分发送的手机短信的截屏在微博上广为流传。

    这则短信的开头为“启航仅供参考”，内容为“小：以留学生的名义写一封EMAIL，1表示欢迎2提供建议；大：寻找环境或倒水倒了，还好还剩点！”

    该短信还以“1234”数字编码代表“ABCD”的形式发送了考研英语试题选择题1至45题的答案。

    据了解，此次考研英语（一）的大作文为看图说话，图中显示为：有一杯水洒了，一个人说全洒了，一个人说幸好还剩点，让考生阐述观点。小作文（中文翻译）是，如果有留学生要到你学校来留学，你给他写封信表达你的欢迎，另外给他提供一些在你校生活的建议。经比对，上述短信截屏中透露的考试内容与考试真题基本一致。

    另据《南方都市报》报道，广州医学院东风西路校区一名考生称，考试前，他报名参加了启航教育辅导班，但没去上过课。1月7日13时10分左右，却突然收到一条来自号码07527429960的辅导班短信，内容为一套英语试题的答案，这些答案共分四次发送。下午考完试后，这名考生发现这份答案与下午的研究生入学考试英语试题答案完全吻合，怀疑泄题。  

    值得注意的是，1月7日晚，号码106550771186，据称为“启航教育辅导班短信发送平台”又给相关考生发出一条信息，称“今天信息预测准确纯粹巧合，未(原文如此，应是“为”)避免麻烦，请各位立刻删除。此事低调勿传！同学们，胜利就在前方，明天好好发挥！”

    一名学生受访时称，自己班上一名同学连英语四级都没考过，但在考前因为收到启航教育提供的答案，结果这次考研英语得了76分。“这是很不可思议的，要知道考研英语比四级难多了，而且这样的例子有很多，只是不方便说出他们的名字。”

    泄题并非发生在广东一地，长沙、武汉、北京、太原均有考生上网举报或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采访称，考研英语考前泄题。

    湖南长沙一考生称，报了当地启航培训班的同学，在考前半个小时，收到了内容为考研英语的答案短信。

    此外，清华大学学生刘若晴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在1月7日下午的研究生考试英语科目考前半小时，他在考研QQ群里收到了考研英语（一）选择题答案和作文题目。

    记者通过比对发现，刘若晴在QQ群中收到的选择题答案与上述短信截屏中显示的答案完全一致，并且还有更为详尽的英语作文题目介绍。

    1月7日晚，刘若晴将QQ群中的英语答案做了截屏发到了微博上，这条微博得到了广泛转发，随后上述QQ群被解散。

    但这条微博引起了警方的关注。广东省公安厅官方微博“平安南粤”回复刘若晴的微博称“已经介入调查”。

    有举报称一些大学的考研成绩大大出乎意料

    随着考研成绩的公布，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研试题泄题举报纷至沓来：有人举报称，山西某大学分院2011年考研中临床专业两个系共400多人，共有8人上线。而2012年考研成绩公布后却传出：临床系480人中总分上300分的就有150人之多。与同学交谈时得知，有的宿舍集体买答案，团购8000元一套（原价1万元）。

    另有举报称，湖南某大学分院2011年临床医学考研中上280分的约为30%，而2012年医学系上300分的比例高达60%以上，其中不乏330分以上的同学。后经调查得知，由于考生的信息大量泄出，考生每人每日可以收到3～5条卖答案的信息。很多同学一起凑钱买答案，有个班的男生甚至在班上群发答案。

    此外，一些考生也在网络上晒他们查询到的一些“雷人”考研成绩。一位考生英语81分、政治22分。另一位考生英语85分、政治29分。还有一位考生，英语85分、政治30分。

    考前的神秘短信、QQ信息和考后的“雷人”分数，种种迹象均表明今年的研究生考试英语科目出现了泄题。

    钟平是北京某培训机构考研辅导教师，为了解研究生考试的情况，他每年都要报名参加考试。

    今年1月7日，钟平在北京参加研究生英语考试前，与几名考生在考场外闲聊，竟然听到有人在讨论英语考试答案。“不光是选择题，甚至连英语作文题目都知道。”钟平说，他很吃惊，而进考场见到英语考卷后，他震惊了：“作文题目就是之前学生们讨论的。”

    随后他在微博上发起了“不服气、不放弃”的抗议活动，并希望考生提供证据。“政治试题的最后一道是关于诚信道德建设的，这简直是讽刺。”

    据钟平了解，此次考研泄题主要涉及英语、政治和医学三科。不少报名参加某培训学校的学生都收到了答案，甚至有人说不少学校打印店还在叫卖考研试题的答案。

    有考生通过微博发布短信、QQ信息截屏等证据，并@名人和媒体，希望引起关注，全国政协委员王东林和葛剑雄注意到了相关举报内容。

    3月7日上午，教育部部长袁贵仁在北京会议中心参加全国政协教育界别联组会议，葛剑雄就考研泄题一事当面询问教育部部长袁贵仁，要求教育部道歉。

    袁贵仁称：“在1月7日即研究生考试前一天，教育部门监控到网上出现泄题事件，在通知公安部门删除同时上报。这个案子侦破工作正在进行中，已经取得较大进展。具体案情等下一步查清实事后，会进行公布。”袁贵仁强调：“从命题、运题、保管题、考场开考前，哪个环节出问题都是可能的。不管这个案件涉及到教育系统的什么人，如果涉及到教育部的领导，一律按法律处理。”

    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认为，就考研泄题的调查，委员们更应质询司法机关是否介入调查、调查进展如何，质询考试组织方，虽然声势浩大，但很难获得独立调查的结果。“考研泄题，考试组织方教育部应该启动调查，然而这种思路是有问题的。作为考试组织方，调查考试泄题，不是自己调查自己吗？”

    泄题的源头在哪里？

    采访中，一位知情人以“据广东警方透露”为信源称：“2012年考研英语短信泄题责任人为启航教育集团长沙分校负责人陈亮伟，以及启航教育集团广州地区负责人李嘉辉，目前2人已被刑拘。山东济宁的负责人同样在考前半小时拿到政治和英语的全部答案。答案泄露范围达上万人之众。”

    3月15日下午，记者致电广东省公安厅宣传处，该处一位工作人员以需要请示上级部门为由婉拒了记者采访。

    但据3月15日出版的《南方周末》报道，上述消息是广东警方相关办案人员向南方周末记者透露的。李嘉辉是广州地区短信答案的发送者。

    但他们是从哪里拿到答案的？泄题经过了哪些环节？目前尚不得而知。

    随后，记者致电启航教育集团分校管理中心。当记者询问陈亮伟和李嘉辉是否已被刑拘时，该中心受访的负责人称，“现在我们也联系不上这两个人”。

    随后这位负责人极力撇清陈李二人与启航教育的关系，她称：“这两个人不属于我们公司，我们采取的是加盟制，对（分校）的日常办学没有具体管理。”

    虽然两名地区负责人因泄题事件被刑拘，但在启航教育看来，这似乎并非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反而被当作招揽下一届考生的宣传题材。

    一位学生在中国人民大学校园内拍到了一张启航教育的宣传单，该宣传单写道：“启航2012考研，我们又全部押中啦。2012考研，政治、英语、数学专业课——门门金牌；2012考研，小题、大题、大小作文——题题押中。”

    另一张启航教育的宣传单上甚至出现了上述泄题的手机短信的截屏，并赤裸裸地打出旁白：“你懂的”。

    一位关注此事的考生称，这次泄题的重点不在于启航教育本身，其他所谓的教育培训机构也存在类似的问题。记得前两年，某考研机构在考试前一天分发过几套题，结果和真题十分“雷同”。

    2009年，记者曾暗访一起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舞弊事件，记者将考试中从贩卖答案者处拿到的英语作文答案与某辅导机构考后提供的“09考研英语大作文范文”比对发现，两篇大作文范文内容完全相同，只是在部分标点符号的使用上略有差异。

    值得一提的是，在考前暗访中，叫卖答案者曾称：“我们答案的质量之所以好，是因为我们聘用的做题者是一些著名教育机构的老师和大学的教授。”

    在葛剑雄看来，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要查清泄题的源头在哪里，“为什么每次几乎都能搞到真的试题？具体是谁？如此人（或不止一人）是处于关键地位，那么其他泄题很可能就是一个源头。”

    如何进行补救？

    在今年的两会上，袁贵仁承认研究生考试英语泄题的事实，但后续该如何弥补呢？

    袁贵仁透露，教育部门对150多万考生的英语试卷进行了全面普查，对有与网上信息重点疑似的试卷，将会在复试时加大外语成绩的测试，如果没有那个水平，只要确认参与作弊，就会取消考试资格，并责成其学校进行处分。

    3月15日凌晨，复旦大学图书馆馆长葛剑雄发表微博透露：“前几天学校研究生院召开会议，传达教育部的紧急通知，要求复查硕士考生的情况，并在复试中采取必要的措施。”

    葛剑雄称，看来教育部的确提出了要求，但关键在各校如何落实。考生和同学们应该关注各校采取了什么措施，是否严格，结果如何。

    熊丙奇却认为，在发生泄题之初，教育部门就应该启动应急程序，如在一些泄题严重的地区重新组织考试，但遗憾的是教育行政部门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按照原来的程序公布了复试分数线，这样一来就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局面。虽然教育部称会在复试时加大外语成绩的测试，对那些受作弊影响而没有进入复试的考生而言，此举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在他看来，泄题事件重复发生很正常。因为没有启动独立的司法调查，一个泄题事件发生了，往往都是由考试组织方进行自查或者联合调查，考试组织方是利益相关者，在命题、印刷、运输等各个环节都负有责任，他们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这样的调查往往都不了了之。

    此外，泄题舞弊事件频发，熊丙奇认为这与考试组织形式有关系，在国外很多考试都是由专业机构组织的，这些机构要经过市场的检验，他们很爱惜自己的公信力，不然就要被淘汰。但在我国，考试一般都是由行政部门组织。即便是今年的考试出了问题，明年还是由它组织，所以没有动力去改变，出事了也往往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