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草案来看,我们丧失了对自己作品的支配权,3个月后谁愿意用都可以,只要(在集体管理组织)备案,把钱交了,就是在公厕里播放,(著作权人)也管不着。这样活得很没有尊严。”4月11日,中国音协流行音乐学会副主席、著名音乐人刘欢,在中国音像协会唱片工作委员会(以下简称“唱工委”)和中国音乐家协会流行音乐学会针对《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修改草案)(以下简称“草案”)联合发声的会议上如是说。音乐人、唱片公司第一次如此团结地站在一起,为能有“尊严”地做音乐而战。(前期报道详见本报4月10日文化周刊《音乐人:著作权法草案一旦通过,我们就完了》)
音乐人针对草案的第四十六条、第四十八条等9项条款,提出修改意见,在他们看来,如果这些条款不被修改,音乐行业将面临“生死困局”。大家一致认为,新法一旦实施,将进一步打击本已极为脆弱的权利人;极大程度地强化集体管理组织的垄断地位;削弱了本已脆弱的权利人维权的法律环境,变相鼓励网络盗版。
这样的草案,让本就对音乐行业的前景极不乐观的音乐人更感无望。
中国音协流行音乐学会主席付林用“四大四小”总结了当下音乐产业的现状:音乐队伍很庞大,但凝聚力甚小;音乐发声力很高,但话语权很低;音乐市场最广,健康( 质量)系数很差;音乐产值很大,但音乐人收入极小。
一组数据或许能更直观地体现出音乐人的担忧。
据唱工委秘书长卢建介绍:所有音乐版权人一年的版税收入大概是8亿元人民币,乐观估计其收益比例大概是整个音乐市场收益的2%。而在日本、韩国,这一比例为90% 、欧美为70% 、台湾也达到60%。此外,我国卡拉OK一年的产值上千亿元,按照国家标准其交纳的版税应为100亿元,但是去年,版税大概收到1亿元左右。这1亿元中,除去集体管理组织收取的管理费、以及负责收账的公司的手续费,留给权利人的大概是20%左右,大陆一线唱片公司去年每家只分到37万元。
不难发现,本该处于音乐产业“食物链”最顶端的版权方反倒被“弱肉强食”了,这一现象本就不正常。如果法律也“有失公允”,音乐人对整个行业也就失去了信心和希望。
针对音乐人的修法建议,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以下简称“音著协”)于4月13日公开发表声明,声明中称:“昨日获悉,中国音像协会唱片工作委员会及其旗下全体会员一致表示支持删除《著作权法》草案46条及48条。协会对此倍感欣喜。由此排除录音法定许可规定给词曲作者及协会带来的长期困扰、还词曲作者完整的著作权专有权,将不存在任何障碍。因此,协会正式更改协会已提交的“修法意见”,要求删除草案第46条及48条。”声明中还特意澄清:协会不是国家版权局关于《著作权法》修法小组成员,协会在2012年3月31日与社会公众同步在版权局网站获悉该法修改草案。
但是,“鸟人艺术”CEO周亚平提醒大家,音著协这样做“目的是把水搅浑”:“音著协要求删除草案第四十六条、第四十八条一说无非是把明知不可能的事情故意做个样子、摆个姿态,误导立法机关曲解著作权人的理性诉求,把著作权人要求调整的关键地方有意识忽略,给人一种著作权人要求删除的是第四十六条、第四十八条的误解,这样很容易在立法机关否定删除要求同时,把著作权人真正要求调整的内容同时忽略了。音著协选择性‘失明’,巧妙地规避著作权人的根本诉求,实质上是想保住他们想保留的条款。”
音著协左右摇摆的态度,把不少音乐人彻底弄糊涂了。
年事已高的著名作曲家谷建芬当了十多年的全国人大代表,每次她的议案都跟版权有关,却被别人误解,反问她:“你为什么老要钱,怎么不学雷锋?”谷建芬怅然地说:“ 我们对版权的认知度太可怕了,我的心已死,在我有生之年,要解决这个问题,不太容易。”
老一辈音乐人“心已死”,年轻音乐人也很茫然。
4月3日,音乐人小柯看到草案内容后,一夜未眠:“我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我从10岁学钢琴,而且决心一辈子和音乐在一起。一路摸爬滚打,最后逼得我这么一个热爱音乐的人不得不去经商。”
小柯悲伤地说:“如果这个法案出台,我真的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音乐人前景堪忧的同时,卢建也提醒消费者:“中国的音乐消费者大概有10个亿,互联网上活跃的消费者大概有4个亿,这些消费者在网络上消费免费的音乐。对消费者来说,这是‘天堂’,但是生活在‘天堂’,也要记住,你的耳朵要有品质,如果未来没有基本上有尊严的创作环境,没有那些残存的唱片公司,大家听什么?”
好在,目前音乐人还在继续积极争取自己的权益。而在音乐人看来,与集体管理组织进行对话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4月13日,付林主动与刚当选为音著协主席的赵季平通话,请他转告音著协驻会领导,希望双方对话,开会面对面讨论《著作权法》。但目前,音著协方面还没有要见面的意思。“网络中也把《著作权法》和集体管理组织划等号,这让他们也有压力,也有苦衷,具体事件上大家对他们也肯定存在误会,但这就更需要双方多沟通了。”付林在理解他们的同时,也希望双方别在网络上“隔山喊话”,大家需要一个沟通机制。付林无奈地说:“看来只有等了!见我们的‘代表人’还真难!”
音乐人提出的对草案的修改意见是否会被采纳,仍不得而知,但福茂唱片总经理张耕宇直言:“不恰当的法律会消灭一个行业。”在被“消灭”前,音乐人仍有期许:“对于音乐行业的从业者而言,我们一直期待的是(创作)更好的作品,而不是等待彻底‘死亡’的宣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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