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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专项’启动以来，公司董事长、总经理非常重视，研发工作取得阶段性成果一、二、三。”日前，在面向国家科技重大专项培养工程博士校企对接会上，主席台下发出嗡嗡声，与会代表在不断嘲笑国内某核电公司高管满口“官话”、“套话”的发言。
洛阳轴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总工程师叶军更是按捺不住自己，从工作人员手中抢过话筒，打断对方：“您的发言与如何培养工程博士无关，请闭嘴，不要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
叶军道出了绝大部分承担国家科技重大专项企业的心声。他们原本对培养工程博士校企对接工作充满期待，可是在会议现场听了一些高校与企业代表发言后，发现各方对培养工程领军人才的理解不一致，这让与会代表越听越困惑。
“今年9月开始试点的工程博士，如果与其他博士培养如出一辙的话，与企业没有任何关联，那又变成企业可要可不要的了。”叶军把这个尖锐的问题抛给了主办此次对接会的科技部重大专项办公室和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会上，企业和高校对工程博士的培养模式各持己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企业：工程博士的好经最怕被歪嘴和尚念坏
医学博士既能搞研究，又善于写论文，就是不会给病人看病、做手术；法学博士说起法律来头头是道，就是不会打官司。学位类型单一，不适应经济社会发展对高层次应用人才需求的现象比比皆是。
“我国实施学位制度比较晚，工程博士是一个新鲜事物。”国务院学位办副主任孙也刚说，国家从1981年开始实施学位条例的重要目标，就是解决高等院校教师、科研院所研究人员青黄不接的问题，因此研究生培养模式、教学内容与方法都是围绕学术型高端人才的培养进行设计与实施的。这种类型的博士毕业后，主要充实到了高校与科研队伍，真正进入企业一线从事创新工作的比较少。
可随着工业化进程的推进，经济发展方式转变，企业对国际化、复合型的高端应用型人才需求越来越迫切。目前，科研与企业创新“两张皮”的现象越来越严重，博士的培养方向与企业的人才需求脱节，很多博士只会写论文，却不知道项目、经费在哪里。
中国科学院计算机所研究员、龙芯总设计师胡伟武说，国内科研人员对经济贡献率低的问题尤为值得关注。他以高科技产品领域举例说，美国微软、IBM等公司提出发展大计算机、微处理，PC、客户机服务器结构、网络、云计算等等研发理念，国内联想、华为等一流企业有一些研发，但核心的东西还是人家的，始终跳不出跟踪式的发展模式。
为适应创新型国家建设需要，完善我国工程技术人才培养体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继1996年批准设立工程硕士之后，于2011年3月8日批准设立工程博士专业学位。随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等24所985高校以及中国科学院经过申请、专家评审，被授予开展工程博士专业学位培养资格，从今年9月开始试点招生。
科技部重大专项办公室主任许倞表示，国内重点高校与承担国家科技重大专项企业合作培养工程博士，是解决过去科研与企业“两张皮”现象，培养工程技术领域领军人才的好模式。
从2002年提出动议到今年正式试点招生，工程博士学位经历10年的反复论证，并借鉴了美国、英国、日本工程博士培养经验，应该说是一部“好经”，但是就怕遭遇歪嘴的“和尚”。与会的吉林大学学位评定委员会办公室郭学东主任、山东大学范润华教授不谋而合：“工程硕士的一些教训摆在那里。”
据透露，1996年国内9所高校试点面向企业在职人员培养工程硕士，随后又从24所试点高校扩大到54所高校，目前已经有240所高校招收工程硕士，生源除了企业在职人员外，也招收不少全日制学生。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些高校不够自律，对工程硕士学位放水，作为赚钱工具。”一位知情者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
985高校为何反对非全日制：有权者混博士帽有了可钻的空子
据了解，国务院学位委员会第28次会议审议通过的工程博士学位设置方案只有9条500字左右，规定由具有授予资格的高等学校与企业联合培养，对于工程博士如何招生、学制年限等没有作出明确的规定。
对此，一所参加试点的985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理解为，国家对工程博士的培养是充分放权的。由高校根据各自实际情况与市场需求自主招生，学位课程体系根据培养对象的特点和培养目标要求设计。换言之，就是英语不统考，不把论文作为授予博士学位关键一票的个性化培养模式。
这导致了今年试点的25个工程博士授予单位招生时间前后不一致，模式不一样。目前，有个别授予学位单位已经完成了试点招生工作，大多数试点985高校的招生工作还处于宣传推广与方案制定中。不做统一要求带来的另一个结果是，在这次高校与企业对接会上人们开始争论：工程博士学位的招生对象，应是全日制学生，还是非全日制的企业在职人员呢？
来自承担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的企业代表认为，面向在职的工程技术骨干培养工程博士应该采取非全日制，利用双休日或一个月集中几天学习的灵活授课方式，否则企业的科研攻关工作无法保障。同时，有一定工作经验的人会非常珍惜这个机会，学习动力与能力更强。
出席对接会的985高校代表则反驳说，较之全日制的学生，在职人员很难管理、指导，难以保证工程博士学位的含金量。
“脱产与不脱产没有多大关系，关键是把好入口关与出口关。”胡伟武表示，在中国官员追求职称、学位，科研人员要有行政级别的特殊文化背景下，985高校工程博士学位“不统考英语、不看重论文”的个性化授予方式，容易给权势阶层钻营的条件与空间。
首先，权势人员拥有各种资源，能管到承担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的企业；其次，工程博士的培养与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紧密联系；第三，总结国家科技重大专项过程中容易出创新成果。因此，企业有选送权势人员与高管攻读工程博士的诉求与冲动，容易滋生学术腐败。
国内有一个追求学位不追求学问的权势群体，他们不是着眼于国家重大工程技术将来怎么发展，而是看重工程博士这顶学位帽子。胡伟武表示，在现有的培养模式与标准下，权势人员要拿到工学、理学等博士学位十分困难，因为英语关与论文关难以通过。但工程博士招生模式、评价标准创新为个性化培养之后，各种人为的因素难以杜绝。
“社会上有博士帽子满天飞的趋向。”国内另一所985高校研究生院负责人对中国青年报记者说，现在拥有一定职务与影响的人拿到了各种博士学位。这个群体中不排除有通过继续学习、深造拿到博士学位的，也有一批人确实没有怎么付出就顺利拿到了博士学位。虽然不是主流，但是不能否认这种现象的存在。
试点阶段迫切需要进行顶层设计
北京理工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李镇表示，社会上不要对试点工作产生误解。其实，在培养工程博士之前，高校与企业同样在合作开展博士生的培养工作，只不过是采取由下而上的模式。即高校承担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研究任务的人员，前期通过与承担相同任务的企业进行沟通，形成合作培养博士意向与共识后，报学校批准实施。
现在25个学位授予单位试点培养工程博士工作，走的是从上而下的路径。即科技部重大专项办公室、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办公室调查统计国内工程博士岗位需求与设定培养目标、方向后，交由985高校与中国科学院实施试点工作。怎么唱好这台戏，关键看高校与企业。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迫切需要顶层设计对此项工作进行规范、引导、约束与监督等。
“工程博士培养一定要走精品化路线，控制好招生规模，人数不能过多。”李镇表示，参加试点的985高校一定要慎重、稳妥地推进这项工作，不能因此砸了自己名校的牌子。
胡伟武则建议，在25个工程博士授予单位试点阶段，能不能统一规定政府机关公职人员与企业高管不能申请攻读工程博士学位，主要面向承担国家科技重大项目一线的研发人员？再者，攻读工程博士学位如果要瘦五六公斤肉、掉好几层皮的话，习惯于养尊处优的人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才能回归到设置工程博士学位的出发点与落脚点。
在回应试点单位与承担国家科技重大专项任务企业关注的问题时，孙也刚透露，中央领导非常重视工程博士培养的试点工作。
“25个工程博士学位授予单位与相关企业一定要站在国家利益与全局的战略高度，组织开展好试点工作，不能简单地把试点工作理解为给高校增加了一个博士学位授予类别与一些博士生招生指标。”孙也刚说，国务院学位办将会同科技部重大专项办公室探索、建立培养工程博士的日常管理与监督评估机制。
本报记者 李剑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