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
响尾蛇在树丛中游移，几只浣熊在马路上行走，房顶上的猫头鹰已经筑好新巢，犰狳、丛林狼和巨大的负鼠正在附近打转。人们甚至还看见，一头短尾鳄在街边喝着从消防栓里流出的水。
每天都会有20辆旅游大巴载着观光者来到这里。但这个野生动物肆意活动的地方并不是森林公园，而是美国新奥尔良市区内的下九区。2005年，当卡特里娜飓风来袭时，下九区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旅行社为此设计了广告词：“在美国的土地上，亲眼见证天灾人祸的巨大破坏力，外加驶过一处被飓风席卷之后的决堤现场。”
灾难发生时，年久失修的河堤、湖堤在飓风的震荡中坍塌，城北的大湖向碗状的城市倒灌。无数房子被迫废弃，有些用木条封上门窗，有些则被后来到达的救援队喷上“X”。在当时，被“X”切开的四个区域分别代表着幸存人数、死亡人数、宠物的存活数量和死亡数量。
下九区先是变成了一片废墟，但被密西西比河灌溉着的土地异常肥沃，在房屋倒塌的地方，植物疯长起来。庭院被野草占领，道路被树木挤占。人们甚至觉得，就算将那里描述为荒原也不过分。
但事实上，许许多多的新奥尔良人仍然生活在“丛林”之中。在飓风走后的几年里，居民们常常拿着短柄小斧，试图清除房屋周围的野草。可他们大部分是白费力气，几个月内，野草就会疯长到齐膝高，再过一段时间，树苗也越长越高。
生态学家将如今的下九区看做“卡特里娜飓风创造的怪物”。在飓风刚刚过去时，这里如死亡般寂静。但随后不久，鸟类回归了，以鼠类为食的肉食动物数量剧增，使得整个地区老鼠出现的频率都减少了。
下九区的问题不止于此。一名美国记者曾发现，当城里的人们想遗弃自己的猫狗时，他们总是开车到这里，然后随处一扔。包工头会大摇大摆地把建筑垃圾倒进街区，汽车修理店随意将报废的轮胎扔在路上。警察甚至还在一辆被杂草包围的车中，找到了一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
居民们根本无法预料，自己曾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街区会在何时恢复原貌。早在2006年，政府和民众就在是否进行灾后重建方面出现了分歧。当地的居民曾在接受采访时说：“我希望我的邻居回来。我一个人在这儿，真孤单。”
但政府却拿不准重建这座“鬼城”是否还有意义。整个城市位于海平面以下约10英尺，北面是庞恰特雷恩湖，密西西比河从南部蜿蜒而过。新奥尔良的地形就像一个碗，四周以高高的河堤保护起来。每年6月到10月的飓风季节，新奥尔良人都得密切关注飓风登陆的地点。一般飓风云团都是逆时针旋转，如果飓风登陆后风眼移动到庞恰特雷恩湖左边，风向把湖水向北方吹走，新奥尔良就安然无事；可如果在湖右边，那湖水就会倒灌进城，城中一片汪洋。
一些局外人曾经认为，放弃下九区是个明智的选择。因为它本来就低于海平面，应属于无人居住的湿地地形。更何况，新奥尔良下面曾是一片沼泽，有时路上甚至会突然裂开一个大坑。
许多专家表明，重建这类低洼地区毫无意义，甚至就连新奥尔良复苏委员会也建议放弃重建下九区。但这里成千上万名居民并不这样认为。他们仍旧回到了那长满杂草的庭院，倚靠着生满霉斑的墙，随时端着枪准备驱逐进入自己范围内的大负鼠。
这里住着许许多多的黑人，也留有他们许许多多的记忆。一个评论者曾毫不留情地反驳政府不想重建的念头，“下九区从来不是一个个单纯的统计数字，它包含着众多黑人的回忆和情感。如果仅仅因为它低于海平面就要求被放弃的话，是不是荷兰也要被整个疏散掉呢？”
当然，就算整个城市四周的堤坝再加宽一倍，再加高一倍，也没有人敢保证，这里不会在下一场灾难中被击垮。
但人们还是想用尽全力保全它，只因为，这里是家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