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联书店的一部新书《车记——亲历·轿车中国30年》是一本全景式记录轿车文明走进中国的历史,也是中国汽车的盛世危言。
这是一部有分量的书,其内容绝不是对历史的简单记录、事件的叙述、问题的剖析,而是一个记者用30年职业生涯持续的激情与洞察力倾注于对一个行业从无到有的诞生、发展与成功后的纠结,想必诉求的不只是媒体人的责任,抑或“桌子展现的风景”,而是心系国家的良知。
作者李安定是一个激情四溢的人。“我进入新华社,正是1978年底,此时新时期的分水岭——十一届三中全会刚刚开过。随后30年的记者生涯,使我成为改革开放的全程记录者。”李安定是最早鼓吹轿车进入家庭的媒体人。他意识到让中国老百姓享有轿车文明是注定绕不开的话题,它所反映的深层次问题,不仅关系到行业转型,对于国民经济辐射的深度、广度,更牵涉到国家层面和社会的变革。
这种自觉和思考,出自李安定站在宏观经济的高度关注汽车行业的独特视角,更源于他对发展中国汽车业的激情。他的不少独家新闻和深度报道,都与他长期深入各大部委采访、蹲点,与各大主管领导的深交有关。比如,他与原机械部部长、中汽公司董事长饶斌的忘年交就是生动一例。中汽公司成立时,饶斌就对李安定说,“今天的新闻,是明天的历史。”这句话,李安定一直铭记在心,他说,多年后,着手《车记》的写作,似乎是我人生必须要做的一个交代。
如果说,1986年李安定根据一次行业会议撰写的《发展轻型家用轿车要提上日程》的消息,还算是敏感新闻的话,那么,1989年他所撰写的《但愿这不是一个梦——轿车私有化的思考》,则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1996年,机械部部长何光远致信中央领导,推荐了李安定写的《车轮载来的空间》这篇文章,观点鲜明的论及住房商品化不能跨越轿车进入家庭这个消费台阶,引起中央多位领导的重视,并作了批示。不久,一份由国家计委牵头的《关于目前我国汽车工业发展中几个重大政策问题的研究报告》形成,这对轿车进入家庭指出了清晰的方向。
1998年,他把对家轿的呼吁写成了一本题为《家庭轿车诱惑中国》的书。在李安定看来,家轿是一种权利。他说,我对轿车进入家庭在这十余年中的认识产生了升华,从一个打破经济僵局的考虑,上升到一个“人民国家”中老百姓的基本权利。
李安定是一个睿智的清醒者,对汽车产业并非止于一种“糊涂的爱”,而独具一种敏锐的洞察力,体现着“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品格。没有一个媒体人能够像他那样,在中国汽车各个发展节点上都留下鲜明的烙印。
一些自主品牌的企业是不会忘记李安定的。就在“只准你干,不准我干”的垄断体制下,唯有李安定站出来,为吉利、奇瑞、华晨、悦达等自主品牌6字头汽车鸣不屈,为“准轿车”获得生存权仗义执言。为此,他专门写了一篇《“准轿车”们何罪之有》的文章。在文章中他说,“主管部门应该有这样的眼界和心胸:允许‘行业外’的汽车企业参与竞争。起码为‘国家队’留下一批‘陪练’。如果连跟‘陪练’都不敢过招,置于死地而后快,‘保护期’一过,能在全球化竞争中生存,岂非一厢情愿?”文字犀利,情真意切。
他从不趋炎附势,或一味地唱赞歌,而是用头脑走路的独行侠,他的观点和洞察,往往被后来的事实所应验,证明是正确的。比如,反对自主品牌的模仿秀,反对新能源汽车“大跃进”等,他都旗帜鲜明地亮出了自己的观点,提出自己的建议,在人云亦云的喧嚣和浮躁中保持清醒,明辨是非。
他对中国汽车业的忠告,我以为这是盛世危言下的挚爱。他说,我很为今后中国汽车业捏一把汗!全球第一,头脑发热,摊子铺得太大,“三把壶盖盖五把茶壶”,一旦环境骤变,或者市场遇冷,断了资金链。只怕“强国梦”未成,倒是把十来年辛辛苦苦挣来的那些家底,在两三年里赔个底儿掉。
《车记》这本书不仅耐看,信息量大,史料详尽,而且深邃,内涵隽永,是用心血写出来的;是用时间“熬”出来的一部书。索尔仁尼琴说过,“一句真话要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现在,我们缺失的不就是讲真话的勇气? 《车记》的价值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