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从床上震下来

    税收又一次成为公众的“呕像”。

    6月25日国税总局发布公告，规定主管税务机关开具的缴税凭证上的应纳税额和滞纳金为1元以下的，归零计算。国税总局解释称，此举是为提高征收效率，降低征收成本和纳税人负担。

    此说可信。为征收1元以下的应纳税额，税务征收成本大增，包括缴款书的印制成本、财税库银横向联网系统缴税费用、POS机划卡缴税费用等，征收工作的性价比也太低了。早先有一例，北京自行车使用税，每辆车收税4.5元，税官们风吹日晒大街上戳着，一天下来还不够工资，末了终于把这税废了，用了几年时间。

    《中国税务报》曾有一数据，中国征税成本已从1993年的3.12%上升到2005年的5%～6%。而美国的征税成本仅为0.58%，新加坡为0.95%，澳大利亚为1.07%，日本为1.13%，英国为1.76%。把征税成本降下来，为国为民为自己的风吹日晒，税官们没理由抻着。

    此次被吐槽，是因为国税总局解释的最后半句话：降低纳税人负担。我想，国税总局的意思是，废掉那1元以下纳税额的征税成本，从而降低纳税人的这部分负担。而公众却理解得宏观了：“减负”。当下，这两个字只要一蹦出来，半夜能把人从床上震下来。

    而税官的解释就更火上浇油了：一家企业2万元以上的营业额才征税，税率3%，应纳税600元，不存在1元以下纳税额；但如果一批货物进项是100元，销项是102元，销项减进项乘以17%的增值税税率，就会出现1元以下的纳税额了。

    于是大家惊呼：减负？玩闹吧？只减1元以下的毛毛雨税额！不但是人，连枕头、被子、头皮屑都从床上震下来了！税务总局本是好心，却被公众误读了，吐槽了。所以，如果解释问题有难度，比如这1元以下纳税额归零，就不如不解释，只在税务系统内部秘密地招呼一声即可——反正从来也不是啥事都公告的。

    公众确实经常误读，一次次地重复，就变成了有色眼镜，另类解读，别样预判。比如，在上海试点的营业税改增值税改革。国税总局官员解释，这项改革是为了降低大部分纳税人的负担，将涉及4000亿元的税收减免。注意，又解释了。

    马上有人另类解读：营改增是为了增加财政税收，是中央和地方利益的再分配，并非为了减负；改革最大的阻力是地方政府，有几个不变原则：保持中央和地方分配关系不变，原来服务业征收营业税的，改成增值税后这部分税收还归地方……

    至于营改增对行业和企业的影响，并非人人满意。有物流企业老板称，由于路桥费部分无法获得增值税发票，没法进行进项抵扣，缴纳营业税时税率为5%，营改增后税率为11%，税负反而增加了。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发现，以65家样本企业测算，营改增后，即使企业发生的其他购进项目全部可以取得增值税发票，并进行进项税额抵扣，实际负担率也会增加到4.2%，增幅高达123％，有些企业税收负担增加2倍以上。

    政府的其他动作，也多被有色眼镜罩着。

    比如，2011年国发2号《关于促进内河运输业发展的意见》，费改税降低了物流业成本，但就在这一年，财政部和交通部以发展的名义，重新开征以前基本不收的内河船舶货物港务费和港口建设费——这是地方政府和部门以收费的方式弥补税收损失，堤内损失堤外补。

    再如，中央领导同志说，要让群众增加财产性收入。但股息与红利，先后被3次征税：个人的股息和红利来自商品销售利润，这在商品流转过程被征了增值税或营业税；企业留下这部分税后利润后，被征收企业所得税；最后，股息或红利又被征20%的个人所得税——中央领导的这个指示很难落实。

    回到营改增。面对窘况，有物流企业喊出“撤离上海”。1934年，红军撤离井冈山。1947年，中共中央机关撤离延安。电影《南征北战》里有一句台词：“我们今天的撤退，是为了明天大踏步地前进。”

    如果今天物流企业真撤离了上海，进来的是谁？得益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