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艺网总编辑、画家杨佴旻是“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奖”的发起者,他刚刚收到一名记者发来的短信。对方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来不了仪式,短信中说:“……实际上诗歌是重要的,这个时代需要诗歌,更需要诗歌为今天的我们带来慰藉。”
比诗歌“更重要的事”是什么,诗歌的意义是否仅仅是“慰藉”?7月15日下午,杨炼、唐晓渡、西川等著名当代诗人在“北京文艺网国际华文诗歌奖”启动仪式上相聚,各自发表了关于诗歌的演讲。
杨佴旻说:“我在世界各地行走,到处都是中国制造的产品,可我们没有新的思想传播出去。前几年刚回国,一位朋友问我,老杨,你感觉中国这30年比国外的三百年,是不是也发展得差不多了?我说,一个民族一个国家要真正受到别人的尊敬,一定要在科技和文化艺术上对世界有所贡献,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还为时尚早。”
杨炼:让华文诗歌为世界提供思想资源
一头长发、随身携带手写稿的杨炼,依然保持着当年“十大诗人”的姿态。伦敦6月底遭遇“空袭”,直升机投下的不是炸弹,而是10万首印在书签上的诗,作者是来自204个奥运会参赛国家和地区的300位诗人,杨炼是唯一入选的华裔诗人。
杨炼笑称自己很少站在一个不是朗诵诗、而是讲大白话的位置,不过,“这大白话也有意义”。他认为,从五四运动之后,中国的诗歌、艺术、文化一直处于被动应付的状态,“语言和文化的错位、思想的分裂,使得诗歌在现实的困境中一直处于想去弥补缺陷的心理。”
杨炼说:“中国拥有三千年的诗歌史、100多年的新诗探索经验,如果仅仅被动地应付困境和缺陷是远远不够的。30年来大陆诗歌写作的‘自觉’意识应该得到强调。诗歌奖和每一位诗人的关注点应该是主动的创造,也就是中国的诗歌艺术,能对当今世界在思想上创造些什么。一个文化要有焦点和结构,否则就散乱无序。诗歌就是文化的焦点,而一个好的诗歌奖恰恰在建立一种结构。”
作为评奖委员会的召集人,杨炼邀请了唐晓渡、西川、秦晓宇等众诗人、学者和批评家作为评委。杨炼说:“诗人提出问题,批评家试图回答,学界整合知识,目的只有一个,通过诗歌,要让世界理解当代华文诗歌能对世界提供什么样的思想资源。”
秦晓宇补充道:“在西方,像海德格尔、本雅明这样的哲学家,总是从同时代诗歌中寻找自己的思想资源。但是当代中国的哲学和社会学学者,几乎不怎么阅读新诗。所以我希望这次诗歌奖能是一个跨界的交流。”
西川:伟大的作品总是饱受批评
西川的演讲被他演绎成为一次诗朗诵,借诗作表达思想。西川近来酷爱北宋画家范宽的山水,这是他第二首以范宽《溪山行旅图》为主题的诗作。如同他在诗中所写:“这是一幅几乎看不到人的山水画,却被命名为《溪山行旅图》。”西川在诗歌奖启动仪式上念这首诗,“不完全因为范宽,也不完全因为《溪山行旅图》,而是作为一个评委,假设《溪山行旅图》是一首诗,我们应该怎样来看待。”
美国一个批评家曾说,全世界艺术有三大高峰:古希腊雕塑、贝多芬交响乐、北宋山水画。虽有偏颇,但也可见名列北宋三大山水画家的范宽艺术水平之高。“可是那么伟大的画家却不断有人批评他,米芾说他‘用墨太多、土石不分’,苏轼觉得其画‘略有俗气’。”西川说,“为什么伟大的作品总是被批评,而二流的作品反倒无事?比如我们写文学史,说托尔斯泰有这样那样的局限性,但其他二流作家却没有任何缺点。”
西川在诗中诘责道:“他们偏喜对伟大的艺术指手画脚,他们偏喜对伟大本身持保留态度,他们只对二流艺术百分百称赞。”
唐晓渡:泡沫化的诗歌事件毫无价值
唐晓渡回忆上世纪90年代初,有人欢呼说一个大众媒体的时代降临了,“这些人很有预见性,但大众媒体时代是否值得欢呼,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对于诗歌来说”。
唐晓渡首先强调了诗歌批评的重要性:“批评家在整个诗歌的发展中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有一个极端的说法是,诗人你长了什么头发不重要,重要的是批评家为你做发型、为你命名。这是一个荒谬却不可避免的事情。”
中国诗人很幸运,因为批评家并没有占据那么重要的地位。不过,媒体在某种意义上充当了批评家的角色,对诗歌的发展、阐释和传播起到相当大的作用,但这种作用往往不是正面的。“媒体把诗歌的日常发展变成了一个个事件的发展,而且聚焦的往往是一些泡沫化的事件,比如‘梨花体’、‘下半身写作’等等。媒体对这些事件更感兴趣,但其对诗歌来说毫无价值。”唐晓渡说。
诗歌评奖本身也是一种批评的形式。本次诗歌奖设置了一个特殊的奖项——“第一部诗集奖”,只要是从未出版过诗集的诗人,有40首诗歌达到一定水平,获奖诗集就能得到出版。
杨炼对此奖项十分重视:“它不是单单一个奖的问题。这是一个相当玩世不恭的时代,需要把人们精神和思想的焦点定位在‘深度’上,写一两首诗不算什么,但是沉下心来写一部完整的诗集,就必须是潜心修炼。‘深度’,才是诗歌精神的真正内涵。”
本报记者 蒋肖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