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正在进行一场玫瑰革命”

    喜欢听周杰伦的《龙卷风》、《菊花台》、《东风破》，偶尔会和姐妹去KTV疯狂一把。在济南市千佛山路的阳光家常菜馆里，21岁的女服务员陈哲（化名）向暑期社会实践的大学生聊她的音乐爱好。

    她称自己喜欢唱歌是“治愈系”爱好，即通过自娱自乐的方式缓解生活压力。这给女大学生们留下深刻印象。当年因为交不起高昂学费，陈哲放弃进大学学音乐的梦想，成为一名进城打工者。

    这个暑假，13名山东艺术学院传媒学院的女大学生组成社会实践团，对新生代女性农民工在济南的生存状况展开调查。她们发放250份问卷，有效回收183份。一个个进城务工女性的故事，为这些在校女生展开了一个别样的现实世界。

    陈哲每天都会化化淡妆，宿舍里摆满了各种国货护肤品及彩妆化妆品。她说：“无论干什么工作，作为女孩，都应该让自己每天都漂亮并充满自信。”

    女大学生们将调查报告取名为《野百合也有春天》。报告称：“迫切地融入城市、拒绝回到农村，思想观念与生活方式都与父辈大相径庭的她们，象征着现代意义上的文化移民。”

    在183名被调查的女性农民工中，有79%的新生代农民工选择坚持在城市中成家立业，但其中56%的人表示，自己与城市居民仍有较大差距。

    喜欢新生事物、关注流行元素的她们，“市民化”已势不可挡。一位年轻的女性农民工告诉大学生，她放长假时会去发廊，选便宜的烫发药水，换一个关注已久的发型。平时闲暇会玩微博、聊QQ、上人人网、逛淘宝……这些时髦行为，在女性外来务工人员中正变得越来越常见，但她们与“城里人”的收入差距依然明显。

    爱听流行音乐的陈哲并非个例。根据山东艺术学院传媒学院同学的调查，新生代农民工的业余生活丰富多彩，其中不乏喜欢写文做诗、唱歌跳舞的文艺青年。女性外来务工人员中，有83.6%表示自己在工作之余有个人爱好，57%的人把个人爱好当做消遣娱乐的方式，还有6%的女性外来务工人员认为自己的爱好有望发展为谋生手段。

    曹晓宇是济南一家理发店的发型设计师，初中毕业就开始打工，后来跟同乡到北京学习理发，刚到济南3个月。她认为，“市民化”的直观体现就是在穿戴上，所以平时比较注意，但她的付出却多于别人。

    “我每天工作10多个小时，店里的人就我站的时间最长，忙碌一天回到家，累得腰酸背痛……每个月的工资往家里寄1000多元，给妹妹攒学费，给父母改善生活，在济南租房子住，我想着以后能在这儿成家最好，能有一个安稳的归宿。”

    曹晓宇的生活状态和话语被大学生们记录下来。她们调查发现，包括曹晓宇在内的很多人，渴望通过培训得到技术性强、收入更高的工作，技能“淘金”已成共识。

    调查显示，31.2%的人在工作之余选择学习“充电”，56.2%的人希望当地有关机构能组织开展各种技能培训。

    大学生们发现，“有自己的事业”是她们中不少人的最高理想。调查数据显示，21.37%的人有过创业的经历，高达62.6%的人未来有做老板的打算。

    同学们在报告中写道：“她们不甘落后，正在进行着一场玫瑰革命，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与拼搏打造自己的事业。她们所选择的创业方向多为身边所熟知或成本较小的领域，进而向提高女性生活层次和品位的方向发展，这种现象逐渐成为济南女性创业的一大趋势。”

    婚恋和教育，是这次女大学生重点调研的内容之一。

    同学们将济南女性外来务工人员婚恋问题总结为四种情况：一、“闪婚闪离”。不少人急于成家，相亲后交往数月仓促结婚，但感情缺乏培养，婚姻关系迅速破裂；二、很多新生代农民工夫妻的结合是跨越地域、跨越语言障碍，甚至跨越习俗差异的，容易因意见分歧而产生冲突；三、“裸婚”。不少新生代农民工缺乏自力更生的工作技能，导致家庭入不敷出，物质基础较差，难以维系婚后生活；四、夫妻两地分居，感情逐步淡漠。

    同学们认为，目前，社会制度的疏漏或者不完善，是造成诸多婚恋问题的一个客观原因，比如现有户籍制度、就业制度、教育制度等很多政策，不利于这一群体在城市中的发展。她们在报告中建议，通过进一步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将这一群体充分纳入城市社会保障的范围，逐步提高她们的福利待遇水平，才是解决她们婚恋问题的有效途径。

    与婚恋的不确定性相比，对于子女的未来期望之高令大学生们感动。学生们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今年30岁的王丽，18岁结婚，现在已经是一个10岁女孩的母亲。王丽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天能把孩子接到济南接受教育。把孩子留在农村读书，实在是无奈之举。她说，一方面自己工作很忙，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另一方面，农民工子女的教育保障并不完善，孩子即使在城里读小学也得回家乡高考，这将造成孩子们学习的不适应。“我们现在努力攒钱，一定要让她上大学，接受高等教育。”

    学生们的调查显示，面对高昂的教育费用，98.6%的人表示，将全力投资子女教育。一位受访者说：“我希望孩子能读到博士，我不怕干活花钱。”

    约55%的新生代农民工父母表示，会根据孩子的爱好，任其自由发展，她们在子女教育问题上，不再一味地逼迫孩子去干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面对身份认同与性别歧视的双重压力，女性外来务工人员扮演着更加微妙的角色。同学们在报告最后写道：“在每一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都有这么一群年轻人，她们每天起早贪黑，努力工作,让这个城市变得更加美丽。同时，她们也有自己的追求和梦想，她们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但她们希望能够成为城市的一分子，挥洒她们的热情与力量。她们就如同寂寞山谷里的野百合，散发着迷人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