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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盼子早归的父母真等到孩子完成大学四年学业,当自认为已经成人的孩子准备以成人的面貌再入家门时,双方却产生了不适应。客气不再,彼此的需求大转弯,父母疑惑:我的孩子怎么变样了?孩子也难解,父母为何总是不能理解我?
当结束一个月的毕业旅行,提着大包小包行李回到家时,周晓琪发现,一切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周晓琪决定好好陪陪妈妈,却发现她早已约好朋友逛街、喝茶、打牌,而周晓琪并没有被列入她的计划之中。有时候她凑局,反而显得突兀。晚上回家,周晓琪想坐下来陪妈妈看新闻,却发现人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这样的生活过了一周多,周晓琪发现自己和母亲对很多事情的要求是不一样的。显然,他们的生活得需要对表才能找到交集。
周晓琪计划着自己的未来,她想出去闯荡,到不同的城市做义工,但她知道,一旦向父母交底,面临的又将是一场争执。
毕业回家,是大学生介于毕业和工作之间的缓冲期,而在这个特殊时期中,父母和孩子都完成了身份的转换:孩子告别了学生时代,父母也不用心心念念只把孩子当作生活的唯一重心。
当盼子早归的父母真等到孩子完成四年学业,当自认为已经成人的孩子准备以成人的面貌再入家门时,双方却产生了不适应。客气不再,彼此的需求大转弯,父母疑惑:我的孩子怎么变样了?孩子也难解,父母为何总是不能理解我?
一触即发的都是些琐碎的小事
李密没想到,她和母亲的第一次争吵是因为一只鱼缸。
母亲习惯早睡早起,而李密则不赖到十点绝不走出房门。李密睡觉很轻,常常是母亲从自己的房间穿上拖鞋的那一刻,她便听见声响醒来,然后再睡回笼觉,一天就这样开始。
这天,李密在迷糊之间听到哗哗的水声,她以为谁忘关水龙头了,便起身打开房门。结果发现母亲正给鱼缸换水,此时是早晨9点钟。李密愤怒之极,不客气地对母亲说:“我在睡觉,你就不能轻点?”母亲也转头说:“都9点了你还不起床,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我干活怎么碍着你了?”
一场战争就此爆发。李密的理由是:我刚毕业回家,还不能舒舒服服睡几个好觉?找工作十分辛苦,准备简历,跑去面试,常有失望,为什么母亲就不能体谅一下自己?
母亲则回敬:只有她一个人天天任劳任怨地干活,不过是声响大了,怎么孩子就不懂得体会大人的辛苦!天天在家混吃等死,一点儿都不上进。
一听到“混吃等死”几个字,李密便大声摔门。门里门外,两个人都委屈得要命。
毕业回家后,孩子们会发现,似乎与父母的争执变得更加琐碎,生活中也多了些不能触碰的底线。
不能晚回家。如果超过父母心中的最后时限,你会不断接到电话,当你推开家门,一定还看到二老正襟危坐等你回来。“怎么那么晚啊,下次早点回来,玩也要有个限度。”
不能晚睡。延续大学时期养成的作息时间,你可能常在夜里读小说、看电影、和朋友聊天儿或是加班赶工作。也许是午夜12点,也许凌晨1点,你会听到屋外一声大叫:“这么晚了,赶紧睡。”
类似的事件很多,常常是一个小疏忽便引来一场争吵,而你也在心中为父母定了一套准则:要与时俱进,理解“年轻”二字,把我当作成年人来看待……
心理咨询师荀焱认为,这个阶段是正常的,此时,父母与孩子对对方角色的变化产生了不同的期待,这种不适应、不理解很平常,承认它的存在,心才会放平。
挣了工资后情况发生了逆转
没工作,不挣工资前,住在家里让肖方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父母说什么她都听着,有了工作后,情况发生了逆转。
花钱买来的新衣服,父母习惯性地指手画脚一番,肖方会产生情绪。为了避免听到父母的评论,她把新买的东西藏起来。当然,肖方也会对母亲的穿着不满:老气,风格太朴素,拒绝多样性尝试。
然而这只是生活的一个小切面。最让肖方不舒服的是,父亲没有界限感。朋友送肖方的东西,她摆在桌上。家里有小孩来做客,拿着她的东西不撒手,父亲说:“送给他吧。”肖方没有不答应,孩子的家长只好说:“这是姐姐喜欢的东西,不能要。”一开始,对这些小摩擦肖方总是忍着,包括父亲回家,如果没说“你回来了”,父亲就莫名其妙生气了。争吵变多了,主题基本上都是“你管我呢”!
慢慢地,肖方开始意识到住在家里,没有长大的感觉,永远都是父母的孩子,实际上自己已经长大了,却在扮演孩子的角色。
在荀焱看来,父母的态度可以理解。父母的期待其实已经转换了,言语却没有跟进,他们内心希望孩子是成年人,实际上在交流时还把对方当孩子。“因为时隔几年没有共处,父母可能还停留在孩子读中学时的感受,所以,他们的内心期待和实际的态度、行为反差很大。”
对此,荀焱提醒:其实父母说的未必是错的,但孩子会出现第二逆反期。父母坚持己见,从某种意义上说倒不是坏事,可能还促进了孩子去寻找独立空间的动力。
当矛盾、争执愈来愈多,肖方意识到,唯一的出路是“搬出家”。虽然遭到父母的强烈反对,但肖方坚持这是大势所趋,说身边的朋友都这样,终于获得父母的批准。
装修房子、搬东西时,肖方都很兴奋,到真正离开家的那天,她却大哭一场,忽然觉得以后这里就不是自己的家了。“但伤感只是一时的,真搬出家后,就再也回不去了。”肖方说。
共居的理想模式是像借宿一样
刘女士最近很苦恼——女儿已经工作两年了,如今还住在家里。
“回到家常常打个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聊不了几句。我觉得更不了解她的生活了,包括工作上的事儿,也是几句就应付过去。”刘女士对女儿的表现并不满意。
从前喜欢结伴逛街、吃饭的母女二人,现在却少了这样的机会。“周一到周五她忙着上班,周末又和朋友出去,家对她来说更像是个旅馆。”刘女士无奈地说。
李密也不满意在家的生活,反倒怀念起住校的日子,那时晚上可以和好友聊天儿,分享对未来的憧憬、规划,每天都很充实。一周固定几次与父母通话,彼此也只有关心:吃得如何?学习紧张吗?多注意身体。如今这样的慰问不再,李密也更不知该同父母聊什么,她宁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朋友煲电话粥,也不愿走出去跟父母说说话。
在肖方看来,和父母“同居”的理想模式是:像朋友在家借宿一样,有生活上的关照,情感上的交流,但彼此不过分干预对方,也不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对方,就像对待成年人一样。
可现实却是,父母和孩子似乎永远扮演着学生与监护人的角色。当彼此都觉得无法达到预想中的局面,就意味着打开另一扇门的钥匙已经摆在眼前。在究竟是不是该离开家这点上,父母和孩子都很矛盾,也有些接受不了。
“分离的焦虑是正常的,是情感外化的表现,像体温一样,在正常范围内都是可以接受的,但超过这个限度会让人感觉特别难受。”荀焱用“痛并爱着”来形容这一过程:“这分痛带给孩子的最大意义就是,赶紧飞吧,不要找理由留在家,如果成人意味着一次痛苦的新生,那新生是必须的。”
人生的每个过程都是一次成长教育,对孩子和父母均是公平的。当褪去稚气的孩子结束他的成人礼,或许父母能给他的最好礼物就是让他适时起飞。荀焱说。
本报记者 张黎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