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信重工重型锻造工部,18500吨油压机工作台上,一块烧得通红的430吨钢锭像面团一样被锻造成一个巨型锻件。“18500吨自由锻油压机目前在国际上最大、最先进,可锻造600吨的钢锭。我们以其为核心装备打造了‘新重机’工程。”中信重工纪委书记、工会主席何淳介绍说,“新重机”工程打破了我国核电、船舶等大型装备关键大型自由锻件基本依赖进口的局面。
“‘新重机’工程能如期投产,正依赖于能源供应公司提供的‘血液’。”何淳语气低沉地说,中信重工能源供应公司原经理、党委书记杨奎烈为此把命都拼进去了。“他带着肝癌工作287天后,在今年3月9日去世,年仅58岁。”
“杨经理是累死的啊!”能源供应公司副经理李强眼圈发红,哽咽着说,“新重机”工程建设的5年间,杨奎烈几乎天天泡在工地,越是“危、重、险、急”的任务现场,越是少不了他的身影。
“由于抢时间、抢市场是‘新重机’工程的关键,杨经理就像‘拼命三郎’一样苦干。”能源供应公司副经理尚阳回忆说,杨奎烈连出差都像急行军,“杨经理带我去南方考察设备时,经常利用节假日时间。几千公里路程,两三天就是一个来回,比正常上班还累,连我这个年轻人都有些吃不消。”
“有次出差,凌晨三四点钟,我被杨经理的呻吟声惊醒了,他却骗我说想活动活动。”尚阳感慨地说,后来才知道,其实那时杨奎烈就感到身体不适了,但他依然忍痛工作。
“杨奎烈的父亲是和焦裕禄并肩战斗过9年的老‘洛矿’(注:指中信重工的前身洛阳市矿山机器厂),他从小听着焦裕禄的故事长大。作为‘工二代’,他的爱人和兄弟姐妹都曾在洛矿工作。他深知工厂的兴衰与自己和家庭唇齿相依,他不愿企业再回到曾经的破产边缘,而希望企业像凤凰一样涅槃,重归世界装备制造业第一梯队。”作为与杨奎烈共事34年的老同事、老朋友,何淳告诉记者,1978年退伍归来的杨奎烈成为洛矿的一名钳工时,高兴得像个孩子,“他说,洛矿是我的生命之根,对它的爱是从根上生出来的,渗到骨子里去了。”
1999年,杨奎烈的爱人马丽杰在企业困难时期下岗,一直也没重新上岗。34年里,他与家人一直住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建造的不足5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
然而,正如他所学习的榜样焦裕禄一样,杨奎烈在肝癌晚期依然拼命工作。2011年5月27日,杨奎烈第三次累倒在工作岗位上,能源供应公司原党委副书记孙锡峰紧急将他送往医院,“检查结果显示,他的肝脏几乎全被肿瘤占满,最大的一颗直径已经超过7厘米,正在往外渗血。”
解放军150医院的医生马波在对他进行会诊后感叹说:“癌细胞已经扩散,不具备手术条件了,他剩下的时间长则半年,短则3个月。推算一下,他的肝脏至少在3年前就已经很疼了。”
“奎烈,我对不起你!”闻讯赶来的公司董事长任沁新内疚地流下了眼泪。3年前,正是“新重机”工程的攻坚阶段。
杨奎烈说:“你别难受,人活着就几十年,就得干点事。我的病我知道,让我在病床上等死,比死还难受。咱不这么干,公司也发展不到今天啊。”
生命自此开始了最后的倒计时,而杨奎烈却仍在抓紧时间工作。一直守在父亲病床边的杨庆飞回忆说,杨奎烈很快就把病房当成办公室,听取汇报、提供建议,办公电话不断,有时甚至擅离医院回到公司,以至于医院常常要和家属、公司联系,准备随时把杨奎烈再“请回”医院。
孙锡峰指着杨奎烈带病工作的照片,泣不成声地说:“去年6月2日,18500吨油压机即将正式投产。一上午,杨经理打了近20次电话要求回公司,公司不同意。医生劝他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他的颈椎,打个喷嚏都可能腰椎骨折,更别提坐车颠簸了,但最后拗不过他,只能给搞个支架,护住他的腰和颈椎,他就又回到了生产现场进行指导。”
2012年春节前夕,中信重工氧气供应面临“绝粮”危险。公司紧急决定新上一台800立方米/小时制氧机,但设备制造厂家要过年,只能派一名技术员现场指导。能源供应公司决定自己组建安装突击队。得知消息后,干了30余年能源供应的杨奎烈在病床上一直跟杨庆飞唠叨说:“没有充足的氧气,热加工就没法开炉,毛坯生产将受到严重影响。”
“那几天,我爸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直比划着说制氧机的位置安排在哪里最合适、管道在哪两根柱子间通过最安全,后来就吵着要去厂里看看,大家怎么都劝不住他。”杨庆飞说,除夕下午,父亲赶到了制氧机安装现场,“大家拗不过爸爸,就让他在设备旁当起了‘参谋长’,他一直和职工忙到晚上6点多才被强行送回医院。”
从大年初一到初十,也就是在杨奎烈离世前第47天到第38天的10天时间里,他先后6次来到能源公司制氧机安装现场。
2月8日中午,制氧机顺利出氧了,工友们第一时间把喜讯传到医院,已经虚弱得抬不起胳膊的杨奎烈喃喃地说:“出氧了,生产有保证了……”
在杨奎烈确诊肝癌后的287天里,他有日志记录的参加公司安全工作会议就有12次以上,前往工地现场100多次,平均每天接打业务电话20次以上。
3月2日,杨奎烈离世前的第6天。任沁新再次来到医院探望。支开了所有的看护人员,任沁新轻轻握住他的手问道:“奎烈,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任沁新心里清楚,杨奎烈的妻子下岗多年,唯一的儿子也因去年回来照顾父亲而失去了工作。
但极度虚弱的杨奎烈摇摇头:“我没有任何个人的遗憾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再也不能……和大家一起干了。”